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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半个小时中,我调匀真气,身上的酸痛已然走了七八分,我向那阴阳怪气的汉子,望了一眼,道:“这位朋友是谁?”
那汉于懒懒地道:“不敢,在下姓邵,名清泉。”我一听“邵清泉”三字,不由得吃了一惊,道:“原来就是七十二路鹰爪法的唯一传人么?”
邵清泉面上神色,仍是懒洋洋地,道:“不敢,刚才这一抓,便是一式‘苍鹰搏兔’!”我听出他言语之中,大有讥讽之意,便转头过去,向“死神”道:“阁下确能揽致奇才异能之士,连邵先生也为阁下所用!刚才我败在邵先生手下,但等一会,还希望向邵清泉先生一人,单独地讨教一下!”
我向邵清泉挑战,但是却向“死神”提出,当然是故意瞧不起他,邵清泉面色,显得十分恼怒,刚才,我败在邵清泉的手下,固然是以寡敌众之故,但是邵清泉所擅,七十二路鹰爪法,也确是非同小可的武功,这一路武功,起自明末,一直只是单传,到了近代,除了邵清泉一人之外,再无人识。武林相传,三湘大侠柳森严,生平只服一人,那便是邵清泉的叔父。
邵清泉的叔父没有儿子,是以才将七十二路鹰爪法传了给他,我与他单独对敌,实也无必胜把握!“死神”笑道:“你先将地图交了出来再说!”我伸手入长裤的密袋之内,将尼龙袋取了出来,交给了“死神”,“死神”接过来,才一看之下,面色立时为之一变!
“死神”的面色,在陡然之间,变得如此之难看,令我也感到莫名其妙,我连忙仔细向他所拿著的尼龙袋一看,连我自己,也不禁为之骇然!
本来,那尼龙袋之内,还有油纸包著地图,但是此际,却换了红纸。尚未及待我弄明白是怎样一回事,“死神”面色,更是盛怒,抛开了尼龙袋,抽出那红纸来,我只瞧见那红纸之上,有几行字写著,“死神”看了一眼,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死神”喜怒无常,更令得我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只听得他道:“卫先生,你终朝打雁,却叫雁啄了眼去哩!”我连忙道:“你这话是甚么意思?”
“死神”将那一叠红纸,向我抛了过来,我接在手中一看,也不禁呆了。
只见那红纸上写著两行字,道:“放得巧妙,难避我目,信手取来,且买三日之醉,勿怪!勿怪!”下面并没有署名,却画著一个七只手的人,我呆了半晌,陡然之际,想起在码头时,从木箱中歪斜走出,在我身上撞了一下的那个醉汉来。
我一想起了那个醉汉,不由得“霍”地站起,顿足失声道:“神偷钱七手!”
“死神”笑声不绝,回头向唐氏三杰道:“快去找钱七手,问他要多少钱!”
我又颓然地倒在沙发上,江湖之上,卧虎藏龙,能人之多,确是不可想像,我不但败在“死神”的手中!而藏得那么妥贴,自以为万无一失的地图,被人以空空妙手偷去,却还一点不知!
其实,如果我肯细心一点的话,应该想到那醉汉向我的一撞,并不是无缘无故的。但是当时,我怎能想得到名驰大江南北,窃术已到六十三铃的神偷钱七手,也会在新加坡?
钱七手的名字,我相信如果曾经在京、沪一带,吃过扒手饭的朋友,一定没有一个人不知道的(这一类朋友,有一些还在活动,有一些已经“退休”了)。他是自从前清雍正年间,汉口扒手的大龙头,孟阿三之后的唯一扒手天才。孟阿三的程度,据说达到六十六铃!
我不得不解释一下,所谓“铃”,类似日本柔道的“段”,是判别一个扒手功夫高低的准绳,其来源是这样的:扒手在初学扒窃艺术的时候--扒窃是一种艺术,不但要心细、胆大、眼明、手快,而更主要的还是要巧妙地转移人家的注意力,绝不是简单的事--是先向一个木头人下手的。
这个木头人全身的关节,和活人一样,是活动的,木头人挂在半空,穿著和常人一样的衣服,在木头人上挂著铜铃,从一枚铃起,一直挂到六十三枚铃,而伸手在木头人的衣服内取物,没有一只铃会相碰而出声,这种程度,便是“六十三铃。”一般的扒手,能有五铃、六铃的程度,已然是十分了不起的了。我自己因为兴趣问题,曾经在十七八岁的时候,练过一个时期,不过到七铃为止,便再无进境了。当时因为节外生枝,我显得十分尴尬,不知是否会因此而令得“死神”改变主意!
“死神”却满不在乎地道:“卫先生,你也可以走了!钱七手不知道他所扒的东西,价值如此之高,我可以到手的!”
当“死神”讲这几句话的时候,我的心中,陡地闪过了一个念头!
唐氏三杰的长辈,和我的几个师长,颇有渊源,是以刚才经我一喝,他们三人,便没有参加对我的围殴,如果我立即离去,实在仍有可能将地图追回手中的!”
一想及此,我心头不禁一阵紧张,正待返身而出时,邵清泉已然道:“朋友,就这样走了么?”
我怔了一怔,道:“以后有机会,再向邵先生领教!”邵清泉冷笑了两声,我已然走出了屋子,几个箭步间,已然出了那庙宇的正门。
我虽然已经暂时脱离了“死神”的魔爪,但是我自知处境极端危险。
但是我绝不放弃和“死神”的斗争!在庙旁,有一株极高大的金凤树,庙前人很冷清,我三手两脚,便爬到了树上。
我静静地等著,希望唐氏三兄弟带著神偷钱七手经过之际,我有便宜可拣。
在树上,我足足等了两个半小时,日头正中,尚幸这庙宇之前,极其冷清,我才不至于被人发觉。正在我肚子又咕噜噜乱叫之际,我看到有四个人,向庙宇门口,走了过来。
那三个穿著唐装的,我一看便认出他们是唐氏兄弟,而另一个,唐老大和唐老二分两边扶著他,却是神不知鬼不觉,以几乎难以想像的手法,偷了我地图的神偷钱七!
我身子一耸,正想跃下去时,他们四人,已然来到了树下。我仔细一看间,不禁怔了一怔,神偷钱七醉得人事不省,口中喃喃地,不知在讲些甚么,如果不是有两个人扶著他,他早已跌倒在地上了!
我心知唐氏三兄弟一定未曾在钱七的口中,得到任何信息,那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心念再转,我已然定下了以一敲三的对策,就在唐老三走在前面,已然走过了我栖身的那棵金凤树之际,我一运劲,已然折了一根树技在手。
然后,手一松,整个身子,便向下疾沉了下去,我在下沉之际,双腿微曲,待到唐老二和唐老大,觉出头顶风生,有人突击之际,我双膝早已重重地撞在他的背上,那一撞,令得他连声都未出,便自昏了过去,唐老二连忙松开了钱七手,进指如戟,向我腰际点到,我左脚著地,右脚疾飞而起,使了半式“鸳鸯铁腿”,唐老二正被我踢中了下颚!
他下颚骨被我一脚踢得脱了臼,作声不得,向后退去,我手中树枝扬起,已然点中了他腰际的软穴,而唐老三一个转身,看到了这等情形,不向我迎来,却立即向庙中扑了过去!这一下,倒是大大地出乎我意料之外,我真气未曾料到唐老三会不与我对敌,而如果被他逃回庙中的话,我的计划,便算是完了!
当下我连忙足尖一点,追了上去,举腿便扫,唐老三反手拍出了一掌,事已至此,不行险著,焉能取胜?我身子向后一俯,唐老三的那一掌,已然“噗”地一声,击在我的肩头!
本来,他这一掌,是无论如何击不中我的,但是我却送上给他打!
果然,唐老三一掌将我击中,他也是大感意外,不由得呆了一呆。
我拚却捱上一掌,要求的就是他这一呆!就在他一呆之际,我反手便已然扣住了他的脉门,紧接著,弃了手中的树技,在他的脑后,轻轻拍了一掌,他“脑户穴”受震,立时昏了过去!
我将唐氏三杰,相继击倒,一个转身,挟起了神偷钱七手便走!驰出了十来丈,才将钱七手放了下来,扶著他召了的士,回到了酒店。
当然,我知“死神”可以知道,唐氏三杰的被袭,是我的杰作,而我回酒店来,似乎是十分不智的事,但是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诸葛亮嘱咐关羽在华容道上点起烟火,引曹操杀来,就是这个道理,“死神”未必料到我会回酒店去的,因为我原来就是栖身于这个酒店的!他可能发动所有的爪牙,满星洲搜寻我的下落,但一定到最后,才想到这家酒店!而到他想到的时候,我们只怕已然远走高飞了!
我来到了酒店门口,将钱七手从太平梯扶了上去,打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