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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迪站在长桌的一旁,象是抱歉地微笑着。那两个带领密勒的人,都三十多岁,
身体都很好。他们分别靠在密勒的椅子的两边扶手上。正对着密勒,在咖啡桌的另
一边,还有一个人,是他们当中的第四位。汽车司机不在,密勒设想,他一定是留
在上面把门。
那第四位显然是个头头。他自在地坐在椅子上,他的三个部下在他周围站着或
靠着。密勒估计,他近六十岁,人很瘦,两颊凹进去,一个钩鼻子。那双眼睛叫密
勒感到不安,它们是棕色、深凹进去,明亮而锐利,是一个狂热者的眼睛。他首先
开了口:“欢迎你密勒先生。我们用这种奇特的方式把你请到我的家里来,对此,
我表示歉意。所以要这样做的理由是,如果你决定不愿意接受我向你提出的建议,
那末你可以回到你的旅馆去,而以后再不要同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见面。”
“我的这位朋友——”他指了指莫迪, “告诉我,你由于你个人的原因,正
在追踪一个叫爱德华·罗施曼的人。为了便于进一步接近他,你准备设法打入敖德
萨。做这件事你是需要别人帮助的,大力的帮助。然而有你在敖德萨内部,这是符
合我们利益的,因此我们打算帮助你。你懂我的意思吗?”
密勒吃惊地看着他。 “我要弄明白一件事,”他终于开口说, “你是不是
说,你们不是敖德萨的人?”
那人抬起眉头: “哎呀,你完全弄错了。”他向前探着身子,把左手衣袖拉
上去,前臂上露出蓝色的号码刺字。
“奥斯威辛。”他说。他指着密勒身边的那两个人,“布痕瓦尔德和达豪。”
他又指着莫迪, “里加和特采勃林卡。”
然后,他放下袖子。
“密勒先生,有些人认为,杀害我们人民的那些凶手应该送去审判。我们不同
意,战争刚结束,在我同一位英国军官交谈的时候,他对我谈过一番话,这番话后
来就成为我生活的指导方针。他对我说,“如果他们杀害了六百万我的同胞,我就
要用骷髅造起一座纪念碑。骷髅,不是那些死在集中营里的人的骷髅,而是那些赶
他们到集中营里去的人的骷髅。”道理很简单,密勒先生,但是令人信服。我和我
的小组之所以在一九四五年后决定在德国呆下来,心里就只有一个目的;复仇。就
是复仇,别无其他。我们要的不是把他们关起来,密勒先生;我们要的是把他们当
成猪猡一样宰掉。
我的名字叫里昂。”
里昂盘问了密勒达四小时之久,然后才满意地认为,这个记者信得过。他也象
别人一样,对密勒的动机感到不解,但也只好承认,密勒自己提出的那种理由有可
能成立,即他对党卫军在战时的所作所为感到愤慨。盘问完毕,他靠在椅子上,又
对这个年轻人作了长时间的观察。
“密勒先生,你知道企图打入敖德萨要冒多么大的危险吗?”他问。
“我猜得出,”密勒说, “首先,我年纪太轻。”
里昂摇摇头: “你要是不改名换姓,就想让前党卫军成员相信你是他们的人,
这根本办不到。首先,他们有前党卫军成员的名单,而那上面并没有彼得·密勒。
其次,你起码得再长十岁。这办得到,但这就牵涉到一个完全新的身分,而且是真
实的身分。要一个确实在党卫军里呆过的人的那种身分,只这一件事,就要我们做
大量的调查工作,既费时间又很麻烦。”
“你想你能够找到这样一个人吗?”密勒问。
里昂耸耸肩膀。 “必须有这么一个人,他的死亡是无法查核的,”他说,
“敖德萨每接纳一个人,事先总要对他进行查证。你必须通过一切考验。这也就是
说,你必须同一个真正的前党卫军成员一起住上五、六个星期,让他教给你他们的
习惯、术语、用词和行事方式。很幸运,我们认识这样一个人。”
密勒很惊异: “他为什么要干这种事情?”
“我说的这个人是个古怪的人。他是个真正的党卫军上尉,对过去的所作所为
却真心地感到悔恨。他有过实在的悔改行动。他后来打进了敖德萨,向当局提供过
关于在逃纳粹战犯的情报。他本来要这么干下去,可是他被人捅了,总算幸运活着
逃了出来。今天他化名住在拜罗伊特郊外的一幢房子里。”
“此外我还要学些什么呢?”
“所有跟你的新身分有关的东西都要学。如他在什么地方出生,哪一天出生;
怎样进的党卫军,在哪里受的训;在哪里工作,什么单位,指挥官是谁,以及战争
结束以来他的全部经历。还要有一个保证人为你担保,这可不容易。在你身上,必
须要费很大劲,花很多时间。密勒先生,一旦开始,你可不能后退。”
“这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密勒疑惑地问。里昂站起来,在地毯上走着。
“复仇,”他说得很干脆,“象你一样,我们要罗施曼。但我们还要得更多。那些
罪大恶极的党卫军人犯,今天都改了名换了姓,我们要这些人。这就是我们要的好
处。”
“听起来这好象是以色列情报局可能用得着的情报。”
密勒说。
里昂严厉地看了他一眼, “就是,”他简短地说, “虽然我们不属于他们,
但我们有时同他们合作……
“你们想过办法让你们自己的人打进敖德萨里去吗?”
密勒问。
里昂点点头, “两次。”他说。
“结果呢?”
“头一个人的尸体被发现漂浮在一条水沟上,手指甲全都没有了。第二人渺无
踪影,下落不明。你是不是还要干下去呢?”
密勒没有直接回答, “你们的方法要是很有效,那他们为什么被识破了呢?”
“他们俩都是犹太人,”里昂简慢地说, “我们设法把他们胳臂上的集中营
的刺字弄掉了,但疤还在。还有,他们都行过割礼。这就是为什么当莫迪向我报告
有一个纯粹的雅利安德国人痛恨党卫军的时候,我才感到有兴趣。再说,你行过割
礼?”
“那要紧吗?”密勒问。
“当然。行过割礼的人不一定都是犹太人。许多德国人也都同样行过割礼。不
过,一个没有行过割礼的人,这就多少证明他不是犹太人。”
“我没有行过。”密勒简短地说。
里昂点点头,心里很满意。 “的确,这样你成功的希望就更大。剩下的问题,
就是改变你的外表,训练你去扮演一个十分危险的角色了。”
午夜早已过了。里昂看看表; “你吃过饭没有?”记者摇摇头。
“莫迪,我看该给我们的客人弄点什么吃的了。”
莫迪笑笑,点点头。他走出地下室,到上面的房间去了。
“你今夜要住在这里,”里昂对密勒说, “我们会给你送铺盖来。请你不要
想出去。门上有三把锁,过一会儿都要在外边反锁上。把你汽车的钥匙给我,我会
派人把它开到这里来。这几个星期以内,最好别让人看到。我们会替你付旅馆钱,
也会把你的行李搬来。早上,你要给你母亲和女朋友写信,告诉她们,这几个星期
或者几个月以内,你不会同他们联系。明白了吗?”
密勒点点头,把汽车钥匙给了他。里昂把钥匙交给那两个人中的一个。他们悄
悄地离开了。
“上午,我们就把你送到拜罗伊特,去见我们的党卫军军官。他叫阿尔弗雷德·
奥斯特尔。你要同他住在一起,我会安排的。现在,请原谅,我必须出去为你寻找
一个新名字和新身分了。”
他站起来,走了。不一会,莫迪送来一盘食品和半打毯子。然后,他也走了,
让密勒去独自消受他的冷鸡、土豆,生菜和愈来愈大的疑团。
在遥远的北方,在不来梅陆军医院里,凌晨一两点钟,一个看护兵正在他的病
房巡视。病房的一头,有一张病床,四周挂着很长的帷幔,把里面的病人同其他病
床隔离开来。
那个看护兵是个中年男人,叫哈特斯坦。他站在帷幔跟前,凝视着里面床上的
那个男人。他一动不动地躺着。他的头上面,有一盏昏暗的灯通宵亮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