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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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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请相信我完全没有恶意,当时也无法确定你能否存活,即便活下来也可能永远昏迷,成为一个植物人到生命终结。所以在一定程度上,我是把你当作了实验对象,但在客观上拯救了你,也拯救了高能的父母。难道你希望醒来以后,面对镜子发现自己有一张魔鬼般的脸——就像《夜半歌声》里的宋丹萍?”

“宋丹萍?毁容?魔鬼?”

我更恐惧地摸着脸,想象在高能的脸皮之下,自己是一张怎样丑恶扭曲的脸庞。

“至于死去的高能,他的脸虽然被剥下来,但我们按照你——古英雄的脸,做成了一张人造脸,覆盖到了高能的尸体上。于是,高能戴着你的脸做了死亡登记,从法律意义上来说,古英雄死了。”

“人造脸?”

“尚不成熟的技术,肯定无法戴在活人脸上,因为人造脸的化学材料,会与自然的人体组织产生排异。但是——”华院长居然还在卖关子,“人造脸不可仪给活人用,却可以给死人脸用!当它戴在死人的脸上马厩好像给试题化妆的效果,既不担心出现排异,更不必考虑使用性能,只要骗过死者亲人的眼睛就可以——死人的脸,唯一的用途是辨认,然后就是火葬场。”

脸!脸!脸!

我究竟是活人的脸,还是死人的脸?痛苦地摇着头,不能集中注意力盯着院长的眼睛,也无从判断他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就当我放松警惕之时,华院长却沉积冲出迷失,并按响了报警器。

整个医院都响起了防空警报般的声音。

我冲出去一脚将他踢倒,大喝了一声:“去死吧!我不要做高能!”

趁着保安冲进来之前,我飞快地逃出办公室,冲到楼下的走廊。正好莫妮卡也跑了出来,我一把抓着她的胳膊说:“赶快走!”

走廊里保安已经追了上来,我拉着莫妮卡撒腿狂奔出小楼,拼命冲出医院大门,沿着岔路回到了公路上。

飞越疯人院。

沪杭铁路动车组。

傍晚,与上午来时相反的方向。

没有必要在杭州过夜了,而且我也不能把妈妈 一个人留在家里——即便我不是高能,但我也认她做自己的妈妈。

在火车上听完我的讲述,莫妮卡倒吸了一口凉气,瞪大她那混血的眼珠,“God好像科幻电影你居然被换脸了?你与一个人同时出了车祸,同时你被毁容了,而那个人死了,于是院长把死者的脸,移植到了你被毁容的脸上——这样等于你变成了那个死者,你顶着他的脸进入了他的人生。而那个死者戴着一张假脸,顶上了你的名字。”

“可是还有许多漏洞,既然我被送到了医院已经回容了,难道华院长有这么大的本领——就根据一张毁容的脸,造出以假乱真的人造脸?而且我没有注意看院长的眼睛,所以他说的也有可能是谎言。”

“你应该多利用你的读心术。”

“从法律的角度来说,真正的我其实早就死了?我不过是借着高能的脸,在高能的人生中复活而已。”我看着车窗外的夜色说,“人家是借尸还魂,我是借脸还魂。”

   没错,我忽然想起了蓝衣社在“兰陵王秘密”BBS上给我回帖——

“对不起,兰陵王传人已经死了。”

蓝衣社知道这一切,他知道真正的兰陵王传人——高能早已经在车祸中死去了,而顶替着高能出现的我,其实只是个冒牌货!

华院长和蓝衣社他们也是一伙的?所以蓝衣社才知道这么多?或许本来就是一个阴谋?不,我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我只在乎自己的人生,不想背着别人的名字过一辈子,更不想永远或在高能的人生中。

就像我刚刚醒来的时那样,多么迫切地要知道我是谁?期待自己会有一个与众不同的人生,一个富有的家庭?一个成功的爸爸?一段光鲜亮丽的人生?甚至还有一个美丽的女朋友?半年来高能给我的阴影将一扫而光,我不再是唯唯诺诺的猥琐男,也不再是瞻前顾后的胆小鬼,更不是被裁员回家的失业青年。

再见了,高能。

我要找自己!

就当我幻想另一个真正的我时,莫妮卡却捅了捅我说:“我不想再叫你高能,但也不愿意叫你无名氏,因为你现在有名字了。”

“什么?”

“不是很清楚了吗?你就是与高能一同出车祸的那个人——高能早就死了,却以你的身体而复活;而你虽然活着,但你真正的名字却被宣告了死亡。”

对啊,才想起在华院长电脑里看到的那两个字名字一个是“高能”,资料显示深度昏迷,另一个是“古英雄”,资料显示车祸身亡。

我不是高能,我的名字叫——古英雄!

我是谁?仿佛又一次经历产道,浑身赤裸蜷缩成一团,痛苦的分娩将我推向另一个世界。羊水已然破裂,我挣扎着想要呼吸,在阵痛中不断向前,冲破湿漉漉的黑暗天空中,直到眼前射出白色的光芒。

第二次重生。

睁开眼睛,像婴儿诞生那样,我见到了妈妈——高能的妈妈。

也是我的妈妈,给我第二生命的妈妈。

她抚摩我的脸,温暖的母爱让我方副回到童年,那早已经随记忆而消失的童年,我下意识地抓着妈妈的手,尽管岁月让她的手粗糙而苍老。

“能能,你终于醒了。”

现在是星期四的上午九点,我想起昨晚和莫妮卡从杭州回到上海,刚下火车我就回到家,以免妈妈一个人担惊受怕。

我爬起来摸着妈妈的脸说:“妈妈,我爱你。”

妈妈又一次搂着我,就像这个故事的开头,我昏迷一年醒来,在医院里被她紧紧搂住。

早餐后,我拿着一把剪刀,悄悄躲进卫生间。

这是父亲自杀的地方。

虽然无数次擦洗了浴缸,但似乎有些污迹永远都擦不掉,那是父亲鲜血——我身上并没有流着他的学,但他爱我,我也爱他。

我面对着镜子。

七个月前,我刚从昏迷中苏醒的夜晚,独自摸进病房里的卫生间,第一次从镜子里看清自己的脸。从此以后就不怎么愿意照镜子了,觉得自己的脸并无甚可看之处,不过是大街上千百张平凡的面孔之一罢了。

现在,看着自己的脸,却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这张脸不属于我。

而属于一个早就死去的人。

他叫高能,而现在我戴上了他的脸,我变成了他。

双手抚摸这张脸,并无任何一样,摸它就归纳到温暖,捏它就感到疼痛,甚至还有一颗痘痘正在酝酿并即将爆发。着张脸戴在我头上已经超过一年零七个月,已车工难为我身体的一部分,不可分离的一部分,尽管属于另一个人——在别人的皮肤底下,就是我自己的肌肉和骨骼,它们竟如此贴合,以至于欺骗了我那么久,也欺骗了世界上所有的人。

摸着自己的脖子和鬓角,真的有过人脸移植手术吗?怎么看不出任何痕迹?果然可以用天衣无缝来形容?

无缝——找不到缝合的迹象,这到底是谁的脸?我?还是高能?

于是,剪刀出场了。

我变得异常冷静,也异常无情,残忍地剪去自己前额的头发。

但动作是那么笨拙,连路边摆摊的剃头学徒都不如,抓起一把头发连根剪去,像被狗啃过一样。从额头的发际,到左右太阳穴上方,再到两边的鬓角,包括耳朵后面的头发——整个一圈剪下来,脸盆里多了一大片黑发,几乎剪去了自己一小半的头发。

最后,当我面对镜子的时候,我看到的是一个清朝男人。

丑陋得如同出生的满州发型,三百多年前以暴力席卷了整个中国,我们的每个男性祖先都有过这种奴隶发型,从头顶开始剃发,连同两鬓也完全消灭,只剩下脑后那一半,最终退化为pig tail。

幸好,我还没有那根辫子。

但我看到了“缝”。

那是极细淡的一条粉红色的线,从两耳贯穿过前额的头皮,靠近镜子细看才能发现。细得像最小的头发丝,加上与皮肤的颜色相近,大部分隐藏在头发里面,如果不把头发剃掉,是根本无从发现的。只有下面一小部分连接着颈部,但饶过耳朵后面,至于脖子则完全没有痕迹。

天衣有“缝”。

没错,这条被精心隐藏起来的红线,就是人脸移植手术的痕迹。

我原本的脸已经被毁掉了,成为一张魔鬼般的面孔,华院长将高能的脸移植给我,并用头发掩盖了手术的痕迹。

不,这只是一张面具,一张永远都扯不下来的面具。

用力地抓着头顶的红线,想要把手指抠进“缝”里,将这张高能的人皮面具扯下来!

可这张脸已牢牢地长在我的头上,那根细细的红线早与我的皮肤融为一体,任凭我怎么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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