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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点想笑。不为什么,见到她,总觉得内心喜悦无限。也许,是她那娇嫩的声音,一定也不象魔族的样子——父亲也说过,魔族的后代未必都是样子古怪,有些人会长得相当正常,这也是政府不准歧视魔族的一个理由吧。
他看着妖妖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弯下腰,道:“这么晚了你还跑出来?”
“妈妈到地底下去了,让我自己玩。小哥哥,你会跳房子么?”
他有点难色。跳房子?那是什么?也许,是小孩子的一种游戏吧。在他记忆中,他从没有过什么游戏的日子。跳房子到底该怎么跳,自然也不知道的。
“是什么?”
“很好玩的,来玩吧。”
她过来拉着他的手,跑到了路边一幢很有点破旧的房子。那幢房子很大,门上,挂着块匾额,写着“幻花居”三个字。推开门,里面却并不象外面那么糟糕,放着十几张桌子,还有一个柜台,后面放着许许多多酒。在这个年代,配给米都很少能按时发放,有这么多酒,可是一宗很大的财富。
“这是哪里?”
他话音未落,只觉头一阵晕眩,几乎要昏倒。很奇怪,父亲曾经训练过他的平衡感,他即使原地转上几十个圈,停住了也不会有头晕的感觉。可是,一进这幻花居的门,却觉得人象是踩在水面一样,直往下沉。
妖妖大约也注意了,她从脖子上摘下项链,说:“小哥哥,戴上,我头一次来也是这样的。”
那是个一头有十字架的项链。妖妖戴着正好,他一戴上,几乎是掐着脖子的。他想推辞,可妖妖已经给他戴上了。也奇怪,那项链一碰上他的皮肤,他一下没有了晕眩感。
真丢人。他想着。好在他穿着高领毛衣。他拉了拉毛衣的领子,把那项链遮住了。要是谁见了他戴着这个一个十字架,实在不是件值得夸耀的事。
妖妖很有点得意地说:“这是我爷爷的房子。来,我们来跳房子吧。”
她拖开几张椅子,地上,画着一个由两个等边三角形构成的六角形。
大卫王星。
他知道,这是基督教的标志。看着脖子上的十字架,他笑了笑。魔族也是基督教么?可他马上发现自己这想法的可笑。魔族也是人,为什么就不能信基督教?所谓魔族,原本只是个正常人对他们的蔑称,并不是他们天生就低人一等。
妖妖说:“你看,我在跳房子。”她背着手,轻轻一蹦,跳在了几个六角星的一个角上。
“你也来跳啊,小哥哥。”
他走上前一步。他的脚已经和父亲的差不多大了,父亲说,他正是发育的时候,马上会比父亲更高更大。妖妖的脚可以在那六角星里轻巧地跳动,他的一脚,却把一个角全盖没了。可是,看着妖妖那期盼的眼神,他实在不忍拂她的意愿。他伸出一只脚,想比划比划,然后告诉她叫他跳房子有多可笑。
“做什么!”
一个炸雷一样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他吃了一惊,本来只是作势的一只脚重重地踏在那六角星上。
他回过头,身后,一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少年怒气冲冲地向他跑过来。那个少年的脸虽然也并不是象妖妖的妈妈那么可怕,还算端正,但也一眼看得出也是魔族。
“混帐!竟然敢亵渎神圣的大卫王星!”
这少年直冲过来,一拳打向他面门。他闪过了,说:“怎么了?”
“你亵渎了大卫王星!”
少年只说着这一句话,又挥拳向他打来。
忽然,妖妖在一边“哇”地大哭起来。那个少年的拳头挥到一半,停住了。
“妖妖,怎么了?”他与那个少年几乎同时说出口。马上,他看见那少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妖妖咧着嘴大哭着。他和那少年同时跑到她身边。他想安慰她几句,那少年却重重地推开了他,一边柔声说着:“妖妖乖,不哭啊,哥哥给你买糖。”
妖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哭着。这时,门外有人说着:“黑剑,你也期负妖妖了!”
那少年一下立了起来,嘴里嘟囔着:“不是,我没有。”
他看了看门口,两个人走了进来。一个虽然用白布蒙着脸,他也认得出那是妖妖的妈妈。另一个,是一个老年人,看上去,几乎有九十多了。不过,魔族人的脸因为本来就奇形怪状的,很难看出真实的样子。
妖妖的妈妈看见他,显然有点奇怪。那老头子见了他,登时叫道:“你是什么人?我们不营业了。”
妖妖的妈妈忙道:“长老,这个小孩是附近的,妖妖跟他认识。”
那个长老摇摇头:“宛若,你总是那么心软。喂,小孩,你快回家吧。”
他看了看妖妖,妖妖已经在抽泣了,偷偷地看他,而那少年黑剑在一边恶狠狠地瞪着他。他笑了笑,向妖妖招招手,走出门去。
回到家,他才发现脖子上还挂着那个项链。
※※※
他努力地搜寻着记忆。记忆太多太乱,他拼命想整理出一点头绪,可是只是徒劳。
“你不记得了?我是妖妖啊!”她叫着。
妖妖?
在他混乱的思想中,似乎有过这个名字。他迷惘地看着她。她那忧郁的脸,除了从科长那张高分辩率的照片上见过,还在哪儿见过?他用力地摇了摇头,可是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在那个幻花居门口,挤了一大堆人了。随着警笛,几个警察不知从哪儿钻出来。在他这个角度,还可以看到那些人,只是,隔了那么远,说些什么都听不清了。从那酒巴里,走出一个身穿长袍的老者。当看到这个人时,他浑身不由一颤,仿佛,在内心深处,一种难以遏止的恐惧直涌上来。这时,他才发现,他握着的这个女子的手也抖动了一下。
那个老人很有威严。他一走出来,原先从里面走出来的人都一下安静下来。他看见他那两个同僚被人扶起来,软绵绵地靠在那警察身上,钻进了警车。那些人又象倒回桶里的水,都回流回去了。
“你们是做什么的?”
他看着这个女子。不知怎么,她好象跟他很熟识的一样,偎在他胸前。
她会是个危险的魔族分子么?在空气中,依稀,传来了一种银铃一样的碎响。
“我要走了,小哥哥。”
她也许也觉得自己有点失态,脸微微一红:“你都三十多了吧?”
他看着她。在黑暗中,她象一个梦,渐渐地消失。他看着她的背影,她也不时回过头来,看着站在拐角处的他。
是个梦吧?他的心里,象有一支幽渺不可知的曲子,袅袅散去。记忆却象归巢的夜鸟,偶然间,若隐若现。
※※※
“失败了?”科长不为人察觉地皱了皱眉。“好吧,你下去吧。”
他站着。科长会怀疑他么?也许吧,然而他并没有多考虑。他鼓起勇气,说:“科长,那个女子是魔族?”
科长点点头,但马上,抬起头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在那个酒巴里,都是魔族。”
科长叹了口气:“是啊,魔族一直是个社会问题。好吧,你下去。”
他走出了科长的办公室。外面,同事正忙着。这时,他才注意到,他的同事中没有一个是魔族。在当代,魔族的人口并不少,据说已占到全国总人口的百分之一点三,如果不是因为魔族大多是贫民阶层,这数字还会更大。因此,在很多部门里都有魔族的工作人员,唯独他们这个科,没有一个魔族。
忘了她吧,他想。
回到住所,做了点方便餐,吃完了,他洗了个澡,站在阳台上看着外面。暮色沉沉,空中,偶尔有几架蝙蝠一样的单人飞行器飞过。整个城市破破烂烂,不象个样子。
妖妖到底是谁?
他泡了杯茶,坐在阳台上看着外面。十层楼上,风就很大了。远处,一百三十层的国家银行大楼的残骸在夜空中象一把断剑一样兀立,上面的八个字也不太看得清。一百多年前,当它落成时有三百七十层,一千一百五十八米。当时世界上各大报刊竞相报导,说这是人类的骄傲,而现在这个骄傲更象是一个被剥光衣服的老妇人。
不要去想它了。他摇摇头,想把一切都抛掉。脑子里却总象有了点什么,挥之不去。
他倚靠在阳台里的躺椅里,杯子渐渐地沉重起来。仿佛,他的精神离开了身体,到了一个不可知的远方。
这一点是梦了。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