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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非常喜欢。”
“它也喜欢你?”
“是的。现在它没有了麦洛伯,这只好靠我了,真是值得同情。”
“最近画了画吗?”我问。
“你为什么问这个?”
“我自己也不知道,只是有兴趣而已。”
“我一直在工作。”
“卖出什么吗?”
“这里一点,那里一点。”
“最近呢?”
“没有。”
“你母亲给不给你钱?”
“你问这干什么?”
“因为我想知道。这比你想像中会重要得多。”
“不,我总是尽量自己靠自己生存,妈妈一直对我在做的工作不予赞同。我常有青黄不接的时候,但是我不也过来了吗?”
“纯靠你自己的作品?”
“老天!这怎么可能。”她说:“我以前告诉过你。你画一段时间画,然后我一定得去找个工作。你要相信我,我工作的时候,我省下每分钱。我是个守财奴,之后我又回到我的艺术天地去……”
我说;“不知怎样的,你使我想到画中那个女郎,站在那里风吹着她的裙子。”
“看向海上水平线之上?”她兴致高高地说。
“看向海上水平线之上,看过画市,看到未来。我想你画的时候一定投入了全部力量。”
“我画每一张画都投入全部力量。可能这是卖不出的理由。”
我说:“乱讲。卖不出去,是因为这些人没有停下来仔细地看你这些画。出版商们要的是半裸的美女,他们印在月历上销路好。他们不懂真正的艺术,你的画中有情节。我现在懂得好的艺术品本身会讲话,可以传递讯息,可以给人共鸣,给人希望。放心,有一天你的画会有人抢着买。到那时候,会以葛多娜的画为风尚,出现一阵流行。”
她用双手捧住我的脸,用力地挤。“你真会给我打强心针。”她说:“老天,我总尽量不使自己泄气。但是——但是——算了,唐诺。请你不要对我妈妈——”
我说:“走吧,我们去拜访西牛拉厉。”
第二十四章
那个地址是在破陋地区的一座年久失修房屋。房子的主人在废物利用,在房子被推倒重建之前,要出租出每一分钱来。附近都是库房、小工厂——嘈音、废气味,挤在一起。假如没有这些破旧房子,土地可能更会值钱一些。
我们找的地址是一座没油漆,没有装饰,门前阶梯简陋,有点倾斜的平房。
我们爬上门廊。没有门铃。我只好敲门。
半晌,里面没有反应。我又敲门。我们再静静地等候,邻居的咒骂声使我们非常失望。
什么地方垃圾冒出气味,又有人在烧废物,气味经过大气稀释,但滞留在这附近,变为很不能忍受的恶臭味。
我决定放弃,要返回我汽车的时候,我才了解我期望于这位厉太太能提供我的太多了,所以我大大不快,失望。
“再试一次。”多娜提议道:“也许——也许她又老又聋。我有一种预感。再试一次——大力一点敲。”
我敲门,这次甚而过分些,我用脚踢门的下半部。
里面回声消失后,我们站在有怪味的门廊上再等。多娜把手握住我的手,指甲掐入我的手掌心。她在静听,而且暂时停止了呼吸。
突然她说:“我听到声音了——有人——有人来了。”
这时候,我也听到了——穿了拖鞋慢慢在没有地毯的地上虫足而行。
门被打开一些。
一个女人粗哑的声音,哽哽地道:“是谁呀?”
自问话的语气,我得到暗示,那女人不可和她讲理,也不会接受问话。她这种人只听别人命令。会屈服于高压的手段。出这种声音的人,一定是长期以来就被人使唤的。
我把肩部压向门上,我说:“我们进来了,我们要见你。”
里面的女人接受事实,认为是应该的。
我一手扶着葛多娜,引导她进入门内。房子里充满了廉价琴酒的味道。
屋后,厨房里咱天花板垂下一条沾满苍蝇尿的红色花线。花钱下吊着的灯泡发出昏暗的红红的亮光。我带多娜经过冷清情的走道,趋向灯光之处。
在我们后面,拖着单调、无力的曳步,那女人跟随我们过来。
显然,整个屋子中只有一个房间有家具,那就是混合多功用的厨房、卧室和客厅。水槽上的搪瓷早就碰光了,目前的颜色是锈色上加米色斑点。椅子没有一只成对,而且椅脚都修理过的。铁的床架一度是白色的,现在是灰而脏的。床上的枕头倒有一只脏的枕套在上面。床上没有床单,铺在床上的是毛毯,另外有一条棉被拖在一角没有折叠。
跟在我们后面进来的女人,走进了微弱灯光的圈内。
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女人,而且这些年一定都对她不是太容易度过。肿肿的眼泡皮下面,有一对大大的脂肪袋。粗粗的白发纠结在一起未经梳理。自皮肤、脸型看得出是印第安血统与西班牙人的混血。充满皱纹的脸,又暗又重。
我指向一张椅子,好像我是这地方的主人,我说:“你坐下来再说。”
她坐下到我指定的位置,用不慌不忙,宁静但好奇的眼光看向我。
在她后面,水槽下面,我看到一块抛弃的杂物和垃圾。一只琴酒的酒瓶瓶颈,戳出在这堆垃圾的最上面。在水槽里,另外有半瓶没有喝完的琴酒。
我说:“你认识费律泼·缪林杜吗?”
她点点头。
“认识多久啦?”
“他是我儿子。”
“寄钱给你用吗?”
首次,她的眼神显出要小心应付。“为什么问?”她说:“你们是什么人?”
我说:“还有什么人给你钱用?”
她不吭气。
我说:“我今天来是给你赚钱的。真不应该你——你们这些人——要住在这样不好的环境。”我抬手比一比这房里的一切。
“没什么。”她理智地说:“尚不算太坏。”
“至少不算好。你应该有衣服穿,有较好食物吃,该有人帮你做笨重的工作。”
她的眼神又回复到无表情的不关心形态。
“没什么,”她说:“这里够我生活了。”
我说:“多久未去哥伦比亚了?”
“不知道,很久了。”
我说:“真是不该,你没机会回去看看老朋友。你应该可以买些新衣服,有机票,每年回哥伦比亚一次、两次,看看你的老朋友的。”
她有兴趣地抬起眼来。“你是谁?有什么办法?”
我说:“一切由我来包,你想回哥伦比亚,是吗?”
“你会说西班牙话吗?”她问。
我说:“这位小姐会。”
那女人用西班牙话绕舌地爆出大堆的话,越说越快,越说越多。这些字连续地打击我的耳鼓,有如顽童一面走路,一面用钢笔去刮邻家的竹篱笆。
葛多娜道:“她唯一愿望是回哥伦比亚老家去,她的朋友都在她出身的家乡。这里,她一个朋友也没有。”
我说:“这件事可以安排。我是专做这种事的经纪人。她要相信我,交给我来办,还可以得更多的钱。”
那女人听到我说的,完全懂我的意思。但她看看多娜,在回答之前,她要多娜给她翻译。然后她用西班牙话问:“他要什么?”
我说:“你在双苜矿场耽了很多年?”
她点点头。
“你是一个厨司,也是看护。侯珊瑚带去那边的小女孩是你带大的?”
她想要点头了,但是自己停下来。眼中又有留意和怀疑的表情。他转向多娜,说道:“翻译。”
多娜把我说的翻成西语。
西牛拉厉现在真正起疑了。她玩到这里为止,似乎不愿玩下去了。
我可不能半途而废。我说:“带回美国来的小孩,可不是侯珊瑚带去矿场的小孩。在侯女士死亡后,有人换了婴儿。矿场主管的太太把小孩换掉了,她以自己的孩子冒充,送来美国接受了大批遗产。侯珊瑚带去矿场的小女孩变了葛珍妮的女儿,你知道这件事。这件事值很多很多钱。”
那女人不说什么话。看着我,她露出贪婪的眼光。然后,迟迟地转向多娜要求翻译。
葛多娜自己恰看着我,一脸不相信有这种事的表情。
我说:“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忘了你自己,不要考虑个人的涉及。老天!你快翻译,说给她听。”
女孩和西牛拉厉用西班牙语交谈。老妇人用单音回答她。甚多娜用更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