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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瑾会抽烟，酒量也很好，但是很少会碰这些东西。因为他一向认为，人活得久一点、健康一点总是没有坏处，所以有害身体的享乐总是被尽力地压制着。
但是今天，他却觉得，他需要一些外力来帮助他冷静。即便有烟草的帮助，他还是隐约可以感受到，自己夹着烟卷的手指还在微微颤抖着。
这么多年未曾见面，没有想到，唯一一次得到对方的消息，就会是这样的震撼。
要说起来，这也不过是个老掉牙的故事。
年轻貌美的乡下女孩遇到了多金又帅气的富家公子，于是两人很快地坠入了爱河，不仅同居，而且还生下了两个孩子。可惜好景不长，过了两年，富家公子就要按照家里的安排结婚、继承家业。留给曾经爱人的，不过是一笔巨款和一句“对不起”。
可惜这女孩子不像他想得那么柔弱，为了追随他，甚至不惜丢下了自己年幼的孩子和年迈的父母，一直追到国外，就这样，一直纠缠了几十年，依然是妾身未明。
真是无聊啊，苏瑾默默地想着。现在这种故事，即便是刊登在报纸的社会版上，估计也不会有多少三姑六婆感兴趣。只是，故事的主角变成了自己的父母，这件事就不是那么有趣了。
但是，苏瑾并不像姐姐那样怨恨，甚至于，如果不是今天这件事，他几乎觉得自己早就已经把所有这些都忘记了。要说怨气，小的时候大约还是有的，只是这么大了，自己也生活得很好，他就觉得，有些事情也就不必多计较了。
总之，无论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在乎还是不在乎，日子还不是要一样地这样过去吗？
002 阴差阳错
吹了好一阵子凉风，苏瑾才觉得自己冷静一些了。
回到急诊室门口，只有看到苏璃还坐在那里。就在他在外面发呆的半个小时中，苏母已经被推出了手术室，转到了加护病房。钱越跟着去办理手续了，苏璃一个人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样？”苏瑾低声问道。
苏璃摇了摇头，“据说还没有脱离危险，要继续观察。”
“……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跟姐夫看着，不会有问题的。”
苏璃咬着牙，“不行，我要在这等着，如果她醒过来，我要让她看看，没有她我们照样活得很好。”
“……”知道姐姐的脾气，苏瑾选择不再多说了。
过了一会儿，钱越也回来了，三个人守了一晚上，也没有见到苏母清醒。
由于苏瑾还要上班，第二天早上也就离去了，下班又是一样的过来，到晚上才回去。苏璃虽然嘴上说着不管苏母死活，其实却是最关心她的情况的，只是苦了钱越，一方面要帮着处理医院的事，一方面还要注意看着怀孕却毫无自觉的苏璃。
好在过了几天，苏母终于清醒过来，也脱离了有生命危险的时期，逐渐康复起来。只是，她在车祸中撞到了头部，所以造成了一些记忆上的紊乱，时不时会把过去和现在交错起来，无意识地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话。
但是不管怎么样，这已经不会威胁到生命了。而脑部的手术要等到病人基本康复之后才能进行，成功率也不高，是不是要做还是要进一步的研究。就现阶段而言，苏瑾总算可以松一大口气了。
春季过去，苏瑾的公司又再次陷入了业务繁忙的阶段。公司医院两头跑，想要上游戏，似乎已经成了一种奢望。
当然，苏瑾自己也有些不愿意上线了。
想到他赶到医院的那一天，流光那种温柔而又犀利的眼神，他就有些难以言喻的恐惧。
那一天，他本来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说出真相的。可是耳边却突然响起了系统提示音，表示游戏外有干扰。
即便是这样，苏瑾还是觉得应该忽略这通电话。因为不管怎么样，电话总有来电显示，等一下还可以再打回去。而过了这一刻，他是否还有坦白的勇气，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了。
可是，电话响了几声，就自己跳到了留言：“苏瑾先生，您的母亲苏碧文女士刚才发生车祸，正在本院抢救，请您听到消息……”
苏瑾愣了一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记得上次见到母亲，似乎还是在苏璃结婚的时候。而苏碧文也没有当面出现，只是在苏璃不注意的时候送了一份礼物，便默默离开了。他一直以为，她还在美国。
当时离线的时候，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举动，完全没有去考虑流光会怎么想。但是，当他冷静下来的现在，他却突然意识到，无论是出于怎样的原因，自己都错过了坦白的最佳时机。
解释当然是必须的。可是在那么敏感的时候临阵脱逃的自己，即便把这种理由说出去，也总会觉得让人觉得有些虚假吧？
即便流光不介意，但是错过了那一个时机，再想把当时要说的话说出口，似乎已经变成一件很艰难的事情了。人总是这样，有时候一时冲动能够脱口而出的话，如果换成有备而来蓄意为之，却反而觉得很难开口了。
更何况，他觉得流光那时对他说的话，或许是对的。
他所不相信的，或许并不是网络上的感情，而是感情本身。
年少的时候也曾经想过，如果母亲爱得没有这么深，是不是自己所有的痛苦都不会存在了？即便是现在，看着病床上虚弱的苏碧文，他依然觉得，为了所谓的感情弄到这样狼狈的地步，实在是不值得。
只是，现在的他也明白，有些事情，并不是当它不存在，就真的不存在的。就好像他曾经决定要假装没有这个母亲，但是当她垂死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自己也依然会觉得惊恐、觉得害怕。
所以，这一次，他不打算再装傻了。
处理完公司和医院的事情，回到家里，已经很晚了。但是，苏瑾还是套上了游戏头盔，熟练地输入了账号，再次进入了久违的游戏。
003 再见了，我的朋友
很难得的，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游戏竟然没有进行更新。所以苏瑾上线的位置依然还在上次下线的地点——丹东城堡的阁楼上。
曾经站在自己身边的人自然是早就不见了，小小的阁楼里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苏瑾摸索着打开了窗户，柔和的荧光瞬间充满了斗室。
窗外，小小的流萤依旧在忙碌地飞来飞去，淡淡的朦胧的光雾充满了梦幻的气息。这样宁静而安谧的夜晚，如果能够带着喜欢的人一起站在这里，一定会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吧。
苏瑾微微勾起唇角，留恋地看着这片景色。过了今天，大概也就再也看不到了吧。
正在这样想着，忽然收到了一条消息。
打开一看，果然是流光：“紫衣，怎么这么久没上来？发生什么事了？我很担心。”
苏瑾把短短的消息看了两三遍，还没决定要怎么回复，第二条消息又送到了：“你在哪里？是不是还在阁楼那里？我过来找你。”
苏瑾想了一想，拉开设置面板，设置了拒绝所有消息，然后捏碎了回城卷。
他的回程地点绑定在“梦境之城”的驿站，这座小小的城市在晚上就显得非常冷清，除了世外桃源公会的人，很少有人会出现在这里。
苏瑾靠在城墙边上，叫出了消息面板，开始编辑消息。
他终究还是不敢于当面去说，终究还是不敢去看流光幻象破灭的瞬间将会出现的失望表情。说他胆小怯懦也好，自欺欺人也罢，但如果流光真的很生气，那两个人从此不要再见面，大约才是最好的结果吧。
从驿站经过的玩家并不多，偶尔有几个过路人看到精灵牧师拿着羽毛笔不断地写着什么，虽然好奇，但多看了几眼，也就自顾自走开了。
短短的一封信，苏瑾写了很久。从一开始玩女号的原因和经过，到后来与猫小贝结交的缘由，再到那天离线的原因，都一一交代清楚。
他本来在信件的最后写着：“我并不是故意要骗你的。只是从一开始，我并没有料想到你会陷得这么深，我以为这不过是你的玩笑而已。”但是，写完之后，他又重新看了一遍信件，还是把这句话删掉了，只是简单地写了一句“对不起”。
也许，有的事情根本无需解释，对方相信就是相信了，如果不信，再多的言辞修饰也不过是枉然。而流光，他又会怎么想呢？
但不管如何，苏瑾不愿意再以女子的形态站在他身边了。无论流光觉得喜欢还是厌恶，他都希望对方能够看到，那个曾经与他并肩作战的人真实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