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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久淮想起大学被傅恒则无视的那段日子,自己虽然是个试图和他交谈的人类,但是在他眼里却变成没有生命的物品。
身体里的某个脏器又开始发疼,却莫名地笑了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
和傅恒则重逢之后,自己逐渐变得不像自己了。
带着积极打拼的心情来到总公司,却在只剩下一个月的时候遗失掉那种努力。叶久淮忍不住心想自己果然是个半吊子而已吗?
无论如何,还是要把事情做好,别给人家带来麻烦。
***
在整理情绪重新投入工作之后又过了一个多星期,虽然缺乏出色的表现,但也尽量减少挨骂的机会。
就在软体开发结束的末段,行销部门开始准备接手,为之后将产品发行出去来做规划。也因此,经常可以看见蒋统其出现走动。
“啊,小叶。”
一只手搭上叶久淮肩膀,他迟缓地抬起脸来,望见一张开朗的男人面容。
“我刚叫你好几次呢,你怎么都不应声,在发什么呆?想女朋友吗?”蒋统其呵呵笑着。
“不……没什么。”叶久淮回答道。
“已经中午了,你要不要去吃饭?我们一起去吧。”蒋统其拍拍他的背,也没等他说好或不好,转身交代一些事情后,就理所当然地回头道:“走吧。”
叶久淮真的觉得自己无法拒绝这种人……将几个正要修改的程式存档,还是只能起身跟着他走了。
两个人来到园区附近的一家咖啡厅,叶久淮本想说没什么食欲,但是在蒋统其的大力介绍下,还是点了一份餐。而蒋统其自己,除了午餐之外还追加两块蛋糕。
“一个大男人还会这样实在有点奇怪,不过我很喜欢吃甜食和零食。”他用看起来一点都不认为自己哪里怪的笑容说着。
有一搭没一搭地对话持续接替,叶久淮不禁开始想着,自己为什么会和这个不太熟的人坐在不怎么喜欢的店里用餐?这个人明明是傅恒则的朋友,又为何要来找自己?
“小叶,你念大学的时候和恒则是直属学长弟的关系吧?”
在餐点送上来的时候,蒋统其忽然说道。
叶久淮拿着汤匙的手停住了,他注视着坐在对面的蒋统其。
“我也喊过他学长,因为我重考过,不过公司里也有不少学长学弟档,为了分辨,叫名字或职称反而方便些,改口的时候还花了一些时间呢。其实我是前几天才突然想起来的,我记得他以前好像有跟我提过你……难怪我总觉得你的名字好耳熟啊。”
蒋统其大口吃着饭,像是感觉彼此有趣的关连而愉快地笑了。
傅恒则却没有跟我提过你。虽然得知蒋统其也重考过有点意外,但还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作为回应,叶久淮只能低声道:“啊……是吗?”
“我昨天才问过他,既然你们认识的话,怎么感觉起来好像陌生人啊?吃火锅那天,我就差点被你们骗了呢。”
或许他们之间的关系比陌生人还来得更糟。搅拌着盘子里的烩饭,叶久淮依旧找不出能够轻微带过的字句。
“难不成你们在子公司的时候吵架了吗?”蒋统其已经把主食一扫而空。将旁边的蛋糕端到自己面前,他笑着道:“如果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就别太担心啦,你那个学长虽然看起来很严肃,不过只要跟他道歉就没问题了……”
他的话语,让叶久淮喉间泛起一阵满溢出来的不快。这个人根本什么也不懂,他不清楚傅恒则和自己之间发生过什么样的事,为什么还说得这么轻松?他想当和事佬或者想当好人,所以才和自己一起吃饭吗?
无法再听下去,一股涨满胸腔的情绪,令叶久淮唐突地叫喊出来:“不是那样的!”
根本不是那样……如果只是道歉就能解决的事情,自己就不会这么记挂和烦恼了啊!
一时的失态使得场面变得沉默。
叶久淮冲动过后看着盘子里的银色汤匙,发亮的表面沾染肉汁,而自己的影像被映照得残缺破碎。
“抱歉……”他在蒋统其再开口前抢先启唇,亡羊补牢般地解释说道:“我只是……虽然经理是我的直属学长,不过我们一点也不熟,所以我……我不想听到关于他的事。”
自己的说法不合道理。叶久淮知晓,却管不了那么多,傅恒则讨厌自己,而自己在工作完成后也要远离,回到没有他的子公司。
然后,这种像是命运在恶作剧的牵扯就难以再继续下去了。
他可以恢复到那个平常的自己,不会像现在这么怪异。
“小叶,我不知道你们是为什么吵架,不过……虽然你嘴巴上讲不熟和不想听到,但是……怎么说?感觉起来,却反而好像是你过度意识他了。”
“过度……意识?”叶久淮困惑地望住他。
“愈不想在意,却反而愈在意,嗯……有点像是初恋的感觉呢。”
一针见血的形容,好像被扒光衣服似地难堪羞耻。叶久淮蓦地双颊胀红。
蒋统其也不会察言观色,仅是露出开朗的笑,说道:“自己这么讲可能不太好意思,不过人家常常都说我很粗线条,但是对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却特别敏锐喔。”
***
从那天开始,蒋统其只要来研发部门,就会邀叶久淮一起去吃饭。
一开始叶久淮真的觉得很困扰,但是又找不到借口拒绝,穷于应付之下也只能就这样被拉着走。
虽然知道蒋统其不是什么坏家伙,但是他却相当受不了蒋统其时常当面拆穿交谈者心思,却又没有顾虑到对方的心情。既然可以对别人的内心世界敏感,为什么却看不出对方听了那些话之后会感到困窘呢?
“不错,气色总算好了一点,你上个星期看起来好像人干啊。”
就在叶久淮决心婉拒他以后所有邀请的那一天,蒋统其这么对自己说着。
终于明白对方是因为关心,所以才会老是架着自己去用餐,叶久淮当真觉得好气又好笑。蒋统其是个好人,所以他逐渐不再总是思考如何把拒绝说出口,就算有时会感觉烦,也还是跟他一起吃饭。
软体研发的作业进入倒数阶段——“周末临床测试”。将被选定的使用者聚集在特定场所,各自带着电脑,安装好最新软体,直接进行现场测试。
只要有状况发生,小组必须即时寻找或思考程式的问题所在,长达五个小时以上的测试,不论对使用者或研发人员都是一场体力与耐力的考验。
“傅经理今天会来临军!”
跟自己一起调来园区的同事附在耳边报告消息。
傅恒则是推荐他们来总公司的人,虽然没有负责此次专案,但也得时刻掌握员工状况,算是对以后可能的种种人事资料,足以有个概况的了解。
仅仅是听到名字。叶久淮就觉得自己的耳朵微微地发麻。
因为刻意回避,而差点要成功遗忘的人,又在不经意的瞬间轻易占据所有思绪。难道自己真如蒋统其所言,“愈不想在意,却反而愈在意……”
不想承认,却又更无法否认。竟然会为一个那么遥远的男人而心烦意乱,这样的自己实在太诡异了。
一股不知名的曲折恐慌悄悄地在心里蔓延。从被蒋统其说穿那天开始,就像深不见底的黑洞缓慢扩大,虽然努力压抑住,但是一提及那个人,就又逐渐要把自己的一切给吞噬。
不去理会是谁进来,或谁站在哪里,只专注自己的工作。到十点完成任务,叶久淮却始终清楚傅恒则一直在左边的角落监督。
极度疲惫的工程师们相约改天放假去吃喝一顿,随即拖着萎靡的精神和肉体纷纷离去。
叶久淮收拾东西。办公室里只剩下他和正在列印资料的傅恒则。
虽然告诉自己不要去意识到他的存在,神经却更加紧绷。尤其是当心底窜出“过去邀他吃饭,在下礼拜离开总公司前对他说对不起吧”这样的念头,叶久淮连手心都要冒出汗来。
试着主动道歉吧。自己所能做的就是这样,不去想挽回什么,只是应该划下句点。
就算以后两人再没交集也好,他总觉得自己应该向傅恒则好好地表示歉意。
为了以前……也为了重逢之后。
装作很自然,浅浅呼吸几次。想着不会再有这种冲动和机会了,他启唇道:“嗯……那个,经理,我想请问……”既然开口了,即便想退缩也来不及了,就强迫自己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