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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玉甄公主 (3)
柳怀又是躬身一礼,肃然道:“今敝国战事危急,就只子忻一人便衣前来,若有礼仪未周之处,望请定国候爷见谅。”见秦翦不语,忙又道:“为表敝国诚意,太子命子忻备来薄礼,望请定国候爷未要嫌弃礼轻。”
秦翦唇角微微上翘,语气飘忽:“开来看看。”
秦翦柔和的声音并不好听,听在耳中阴森森,犹觉刺耳。
不过片刻间,那四只泥金楠木箱已抬入内堂,柳怀亲自蹲身开锁,箱盖打开,四只箱内,齐一色都是墨绿色成株的药草,香气馥郁,甚至覆过了堂中燃熏的檀香。
“太子早闻贵国皇上身患喘疾,特命子忻自北方极寒处掘来此种琼草,每一株都价值千金。子忻虽不敢妄言可愈治太子喘疾,但求能舒解病发之痛,已感欣慰。”
秦翦似乎漫不经心,轻轻拈起一根草枝把玩在手,柳怀看着一枚枚针尖般狭长的草叶自他纤长的指间随意拈碎,药汁从他指缝中溢出,蹙眉抿紧下唇,脸却已涨得通红:没想到自己拼死取得的琼草,竟被定国候如此糟蹋……
便在这时,一阵轻逸的足声步近堂内,柳怀不由抬目望去,隐约督见珠帘后一道娉婷而立的身影,心料这便是玉螭国的长公主玉甄,不由垂下头去,不敢有不敬之举,思虑间,珠帘已被侍女高高挑起,柳怀低垂的目光已可看见那藏于宽广夹缬笼裙之下的脚步。
环佩声动,一阵幽风遥遥掠近,柳怀不知为何心生异样,不由闭了眼目,而那人的声音仿佛隔了千里的光阴传来:“是姬将军引荐你的?”
她……
暗藏袖中的指节被柳怀掐得生白,她清润的声音如同一阵冷风袭过,柳怀顿觉四肢体骸都仿佛随她这番话语,一分分冰冷下去。
下唇在微微颤抖,他抿紧了唇,镇定答道:“是。”如今摄政候根本没有要借兵的意思,他不得不硬下脸皮,求这位在玉螭国把持了半边朝政的玉甄公主:“这些琼草,是子忻……”
“搁下吧。”玉甄公主不冷不热地打断他的话,忽然婉声道:“抬起头,让妾身看看你。”
一位嫁入候府两年的公主,断无与男子正颜相见的道理。听她唇中淡淡吐出这句话,语态平静,而柳怀竟也仿佛着了魔一般,听闻此言,便蓦地抬起头,刹那间,直感觉自己呼吸不能,耳鸣嗡嗡——
当年那个身着素服的小女孩,奔走在那片菊花簇拥的幽深庭院中,如身后菊花般娇憨甜美的笑靥、还有那清脆如铃的声音,仿佛隔着那些飞逝的光阴,传入耳畔:子忻哥哥……
“怎么?莫非你认得甄儿?”往昔的回忆纷至沓来,让柳怀一时忘记了思考,这时却听定国候和声问了一句,话音中却似并无他意,纯粹好奇。
第一章玉甄公主 (4)
他抽不开目光,只得避开脸,低下头:“不,我认错人了。”
一时的惊愕冲击,他竟忘记了礼仪,随口自称“我”。
秦翦仿佛并未在意,看着玉甄公主,脸上表情似笑非笑:“甄儿,没想到这世间竟有人能生得同你这般相似呢。”
玉甄淡淡一笑,对秦翦的话恍若未闻,似乎真不认得面前此人一般,曼然步至柳怀身前,柳怀心中一冷,脚步不由便又向后退了去,玉甄的话音听在耳内,似乎漫不经心:“既然只是认错了人,见我就不必心虚——人谁无错,不必太上心,这里没有人会怪你。”
她的话说得如同闲话家常,然而语中之意听在柳怀耳中却是另有他意,不由站住了脚步,敛下心神抬起双眸,镇定问:“敢问,公主的意思是……?”
“这些琼草搁下,柳将军可以离开了。”玉甄转过身去,曼声吩咐身后的内臣:“将柳怀将军带来的琼草抬入宫里,若真能治得好皇上的身子,我们便也还礼,帮墨虬国度过这一次难关,又何妨?”
她的语气甚是柔媚,然而这话说得却毫不婉转,柳怀听在耳内,只觉心中甚是郁涩,只能默然开口请辞。
“送柳将军去驿馆,他若有何要求,你们都给我满足了。”玉甄不再看他,只淡淡吩咐另一侧的守卫。
柳怀一路默默跟着簇拥的人群往驿馆走去,隐约间听他们正说了些什么,然而却只是茫然点头,不知所谓。
来到玉螭国的帝都襄樊,不觉已过去了七日。窗外的秋雨从来到驿馆便开始下,也已延绵了七日。
那药是他早年翻越天山、穿越古尔班通古特沙漠,从极北极寒的“雪狱”觅得,西域人唤为“茕仙草”,在中原却另有名字,叫“琼草”。听闻从宫里传来消息,说皇上自服下那药草之后,缠绵多年的哮症真有了起色,近来亦见气色好了许多,晚间也不必玉甄公主抱在塌上靠着、方能入寝了。
玉螭国的小皇上生来身子就弱,又有喘疾缠身,帝都天燥,每年只有宫里瑶池中那一塘荷花开得盛时,病情才稍见起色,不等秋风吹起,哮病便又要发作。每岁入秋之后,都要玉甄公主入宫陪着,晚间抱在膝上,方能就寝。
玉甄公主毕竟只是皇上的姐姐,不比皇上的母亲,何况小皇上今年也已年满十一岁,宫中对这一对皇室姊弟的谣言素止不断,流传入民间,就更是夸张。
柳怀对这些毫无兴趣,这些日子他一直只住在驿馆里,并没有出去走动,这些事情却是随他前来的那马夫打探得来,说与他知的。柳怀只是点头,也不知可有往心里去。自打那日出了定国候府,公子的脸色就又难看了几分。
第一章玉甄公主 (5)
柳怀公子本是银夔国人,他父亲官拜枢秘使,而他年幼时却在银夔国的宫里陪伴太子读书。
十一年前,银夔国太子丘世蘅被景光帝作为质子、携来帝都襄樊,柳怀为照顾太子,便也主动请命,随太子前来玉螭国。怎料那太子天性娇纵,柳怀素来性直,一次失言触恼了太子,太子便要撵他走。景光帝见柳怀性子温善,便派人将他送往城郊的菊花谷,陪伴那个他在民间不知名的女儿。
据说那个公主乃景光皇帝年轻时被妖邪所惑而生,天生异禀,不人不兽,有四臂、双翼、额生一眼、身后长尾,宽头大脸,声如洪钟,只说一句话,便可震聩人的耳膜,凡人只稍望一眼,夜间便会噩梦不休,因此景光皇帝将她锁在菊花谷——那里本是玉螭国历代帝王的别苑,但因时值乱世,根本无暇入住,故而将那未授封的公主锁在那里。
后来在那菊花谷里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大家只是知道,三年之后,太子邱世蘅在玉螭国的皇宫中病发猝死,民间流传说邱世蘅是被景光帝施毒毒死,布成重病而死之状,送回银夔国。
得知爱子死在玉螭国,银夔国的奉暄帝一气之下便卧榻不起,柳怀福大,得景光帝恩赦回国,银夔国满朝官员皆指柳怀早与玉螭国有勾结,方得命回国,而柳怀只道景光帝并非外间传闻那般凶暴,乃是一仁义之君,太子重病之时他也曾入宫探视过太子,确是身患恶疾,求皇帝为了天下苍生设想,莫要向玉螭国挑起战争,危害万民福泽。
奉暄帝晚年被恶疾缠身,朝政日渐昏败,更有儇妃所生的三皇子背地笼结党羽,图谋造反,大凰国缕缕侵扰边境不止,时值多事之季,又逢在玉螭国做了三年质子的爱子在他乡猝死,在听完柳怀这番话后,一怒之下,当即下了此生最后一道懿旨——命人将柳怀的父亲,枢密使柳仲英一家满门抄斩,柳仲英教子不周、教出此等孽子,命施“车裂”之刑!
一道懿旨,便将三世忠良的柳氏满门打入牢狱。压入牢狱的第三日,便传来皇上驾崩的消息,然而懿旨一出,柳氏一家已注定落得满门被诛的结局。
因柳怀一言之失,祸及满族四百余口,父亲更因自己的过失而要承受“车裂”亟刑,当年之事,给十七岁的柳怀烙下的,是永世也无法解赎的罪疚。
在戴上镣铐压入牢狱的当夜,二夫人扑上来、在柳怀肩头狠狠地咬下——当时她那双眼里燃起的怨恨,似是恨不能啖他的肉、饮他的血!
十七岁的他一声未吭,咬牙默默承受,父亲却冷言喝止了二夫人的暴行。他至今依然记得,当时父亲肃目望住自己,平静问:“子忻,你可知错?”
第一章玉甄公主 (6)
“孩儿无错。”他的语气毫无波澜,眼神执拗。
“既是无错,就不须愧疚。”父亲抬起带着沉重镣铐的手,温和抚摸他的头,那是记忆中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