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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家的一老一少看着她的背影,德珍有些恍惚地问爷爷:“爷爷,你想念黎阑吗?”
“想。”尤其是这个季节。
德珍一下子眼眶就湿润了,朦胧中仿佛又看见那个小女孩,七八岁,嚷嚷着外头日头好,独自抱着爷爷当时用得蜀绣大棉被,手忙脚乱的擦倒了客厅里的高脚台灯,自己也被被子压倒闷住高喊救命的画面。
那个女孩,或许傻气,或许孤勇,但她很想念她。
为何梵高的星星如此明亮(六)
对于黎阑的离世,德珍现在仍感觉沉重而虚幻,一些固执的信念正在卑微地倒塌,说起来却无济于事,就好比我们手上的宝贝,别人不见得想要,在我们眼中珍贵无比的人,对旁人来说也只是路人甲而已。
唯一让她这个做姐姐的稍感安慰的是,即便黎阑的一生那样草草收场,却因为爷爷的耳提面命,最后做到了“想起自己的身份,不羞愧不凄凉”这一点。
偶尔静下来的时候,耳朵里是时光吞咽电流的声音,好像转过头,就能看见黎阑,听到她叫了一声“姐姐”……
仿佛她从未远离。
她发呆的这一会儿,外头已经下起了雨,她已经在这间餐厅坐足了半个钟,却没有等到卢鸿鸣来,但卢鸿鸣的个性并不像是因为一次失误就会破罐破摔的人,她只当他被琐事绊住了脚无法联络她。
然而出了餐厅,她却意外地看见了惊喜的人。
“大嫂!”
李薰爱抬起头来,她穿了一件白色长款西装,长发披肩,发上落了些雨水,正在和身边的人专心致志交谈,见到德珍,她的眼神有刹那的凝滞。
薰爱摆摆手示意自己的同事先上去,这才朝德珍走去。
德珍常年与父母在一起,鲜少能与薰爱碰头,姑嫂之间的情谊,也仅止于婚礼上匆匆几面。蘸白与薰爱同在北京念书,同侪数载,蘸白回回抢走薰爱的第一名,毫无绅士风度。更气人的是,蘸白平素连课也不去上,或者在教室里睡觉,却古怪的每次考试都能拔得头筹。
此后,他俩又一起入读芝加哥大学建筑系,蘸白是岑家长子嫡孙,德珍的大伯母因他幼时进厨房不小心打破了一只碗,此后再也没让儿子进过厨房。故而,蘸白在北京的几年一贯给人既懒又邋遢还很土气的印象,去往美国也没能一雪前耻。
对照起来,薰爱却是翻天覆地,她花了四个月就改掉了自己的英文口音,学会了穿小黑裙,摘了框架眼镜,买了口红。
唯一没变的是,她依然只能是榜眼,状元郎的交椅上永远是四叉八仰横陈的蘸白。
几年前的秋天,德珍随外公去纽约,抽空特意跑去芝加哥探望兄长。她的爷爷、伯父、父亲,都选择了在德国留学,且都是同校校友,惟独兄长力排众议去往了芝加哥,她也好奇到底是什么使得兄长打破家族传统。
然而,她却看到了自己无所不能的哥哥,正在餐馆里刷碗。
那是德珍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兄长褪去所有光环的样子,不是岑家的孙子,不是高贵的大伯母骄傲的儿子,只是一个平凡的男人而已,扎着围裙,蓄着胡渣,眉眼深邃,落拓不羁兼而有之。
但,依然很迷人。
后来才知道,他当时正在挣买戒指的钱。
最终,那枚戒指戴在了薰爱的无名指上。
不是冤家不聚头,爱情一旦来了,薰爱也只是无可奈何。然而,生活的考验总是无休止的,婚姻的开始是全然梦幻的甜蜜,但渐渐的,蘸白产生了履行家庭义务的念头。
爷爷的三个儿子,敬在因病去世,慎其入赘王家,淳中作为幺子,具有天生的善良和软弱,德珍的大伯母在爷爷的安排下再嫁,德珍的母亲却和岑家上下格格不入,因而淳中只能独挑大梁,但蘸白也知道,小叔叔并非是能掌控局势的人。
二十八岁的蘸白,试图回归的是自己那个古朴守旧的家庭。
而彼时的薰爱,正是在行业中打开局面的年纪,蘸白的那个念头,无疑给她的女王加冕之路浇了一盆透彻的冷水。
他们分手的时候,维持着各自的风度,平静说再见。蘸白孤身回国,薰爱则继续客居他乡。
但德珍知道,哥哥的心里眼里,始终只有那个看到排名时流露不服气的李薰爱。
有情人不成眷属,实乃人生一大憾事,黎阑没了,德珍更希望哥哥能过得好一点。可回去的路上,她却找不到恰当的方式告诉蘸白遇到薰爱的事。
她最怕的,还是弄巧成拙,适得其反。然而就让他们那样继续各自端着可笑的自尊过活,也不是她所乐见的。
那天失约之后,卢鸿鸣一直没有再联系她,她也不在意,薰爱正在做一个大型项目,但是,她怀孕了。
为何梵高的星星如此明亮(七)
德珍一下子忙了起来,下午若是没课,她会潜心做好饭菜送到现场给薰爱,有时,她甚至为薰爱做助手的工作,以薰爱的脾气,她没有自信劝服她不要工作去休息,因而施工现场中,但凡是她力所能及的事,她都愿意替薰爱做。
很快的,她主掌了薰爱的中餐晚餐后,连早餐她也开始涉及。
七点钟,她按响了薰爱的门铃。
十分钟后,薰爱 困顿的眼睛开了门,见到德珍笑着站在外面,她深吸一口气,板起脸,双手交叉在胸,“德珍,你做这些都是无意义的,我和你哥哥早就没有瓜葛,这个孩子并非你的侄子,不要白费力气。”
德珍敛起笑意,倒不是失望和受伤,只是有些尴尬。“如果妨碍到你工作,我很抱歉。”她将保温桶里的早餐递过去,薰爱却不领情。她只好将东西放在门边,将散落的碎发别在耳后,“虽然你和我哥哥离婚了,但是你也曾经是我的嫂子,你的家人不能在身边照顾你,所以我忍不住……”
“觉得我可怜吗?”薰爱冷声问。
德珍抬头看她,抿了抿嘴角,“你在这里,和你怀孕的事,我都没有找到时机对我哥哥坦白,后来想想,大抵逃脱不了自作多情的嫌疑,因而我不打算告诉他了。我想,你大概也不希望他知道你的行踪。但作为保守秘密的交换条件,我希望你能允许我来照顾你。是不是我的侄子都一样的,毕竟是一条珍贵的生命,不是吗?”
“你觉得我不疼它?”薰爱意指那个四月大的胚胎。“还是嫌我不会照顾小孩子?”
德珍淡淡一笑,有些苍白,但很坦诚,“我心疼你。”
她话音落下的时候,薰爱已经十分不耐烦了,其实十分想发一顿脾气然后摔上房门,但最终仍是扬了个笑脸,“多谢关心,但足够了。”
为了避免纠缠,她索性提起了地上的早餐,在德珍面前晃了晃,然后转手拎进了房门。
吃完闭门羹,德珍识趣地离开。
电梯抵达大堂,尚未迈出脚步,只见外头立着一双华丽而坚硬的长腿,他正在说:“……有些事,宁可保持沉默让别人觉得你是个傻子,也别自己开口去证明这件事……”
然后,挨训中的箫尘突然一句:“德珍小姐!”
背对她的男人,缓缓地转过身来,薄荷一样凉的眼角梢,因为下属出了纰漏惹他心烦,此时尽显不耐。
“早安,箫尘。”德珍愉快地跟贪吃的小朋友打招呼,继而将眼神对上仲寅帛的,“早安,仲先生。”
那身姿笔挺的男人,微微扯了一记嘴角,回过头吩咐箫尘:“去取车来。”
箫尘缩了缩脖子,偷觑了德珍一眼,不敢多做停留。
德珍走出电梯,手里提着一把黑色长伞,臂上挽着自己的手袋,身上罩了一件价值不菲的白色廓型外套,灰色的竖纹线衣领口露着一截橘红色衬衫尖领,底下是同样素灰色的及膝毛呢裙,脚上一双白色浅口鞋。
她总是过多的黑白灰三色装扮,发如鸦羽,不戴首饰,不化妆,在春天的阳光里,几乎快要与光线融为一体的样子,故而他今天格外喜欢她领口的那抹橘红。
“德珍小姐昨晚也外宿了?”他不客气地问。
德珍拿伞尖点点酒店大堂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这男人,连影子也是倨傲的。
“仲先生呢?”她轻轻一笑,看向他奢华的身体,“看您似乎不像是来工作的。”
仲寅帛还穿着昨晚宴会穿的蓝色天鹅绒西服,一大清早就如此隆重,的确招人怀疑。接受她的嘲弄,仲寅帛勾起嘴角,“彼此彼此。”
德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