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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栩瞄了瞄他那张故意装酷的脸,不由得弯起了嘴角,她知道他是在和自己赌气,而生气的原因都出在小凯尔森(马修儿子)的那个吻上面。
昨晚,马修带着儿子凯尔森来到他们家,为他们即将到来的远航而送行。
“本来应该明天早上亲自去机场的,可是凯尔森明天一早要去医院接种牛痘天花疫苗,莉迪亚又……我只能提前一天替你们践行了。”马修歉意地笑了笑,低声解释道。年过三十的他褪去了以前那种忧郁的敏感气质,起而代之的是成熟男人特有的睿智和优雅。他穿了套浅灰色的西装,高瘦的身形越发显得挺拔英气,微敞的衣领中露出烟紫色的绸质领巾,和他的眼眸一样色泽迷人。
“唉,马修老兄,别怪我多嘴。你那老婆真的该好好管教,儿子还那么小,就抛下他不管自己跑回娘家去,哪有当母亲的样子?”阿诺吸了口烟,愤愤不平地说着。
其实这些年来,许栩和阿诺都隐隐知道莉迪亚与马修之间相处得不是那么和谐。马修生性内敛,除了照料庄园和马匹之外,他喜欢把大部分的闲暇时间消耗在阅读,音乐以及大自然的美景中;但莉迪亚却恰恰相反,她爱热闹,热衷于各种舞会和交际活动。时间久了,莉迪亚就免不了会埋怨丈夫的沉闷枯燥,不愿陪伴自己外出,缺少激情;而马修也觉得妻子整天在外玩乐,对家庭缺少照顾和责任感,两人从开始的拌嘴到争吵继而升级到冷战,这次更甚,莉迪亚和马修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大吵一场后,竟然一气之下独自跑回了英国娘家,扔下儿子给马修独自照看。
面对阿诺的“劝告”,马修微微叹了口气,看着地毯不做声,默默地灌下一大口威士忌。
许栩看着马修那紧锁的眉头,心里也暗自替他焦虑,当然不是因为对他旧情难忘,只不过单纯是出于朋友之间的关怀,而此时正窝在她怀中嚼糖果的小凯尔森突然嘟囔了一句:“妈妈,我要妈妈。”。许栩低头,瞧见凯尔森那张粉嘟嘟的圆脸皱得像个核桃似地,小嘴瘪了瘪,蓝紫色的大眼中已经泛出泪光。她知道孩子是想妈妈了,心中不由得一软,便亲了亲凯尔森的脸蛋柔声安抚道:“乖,妈妈很快就回来了。”
凯尔森搂紧了许栩的脖子,撒娇般地蹭着她的脸庞,软软地喊了声:“妈妈”,然后还亲了她一口。虽然都知道这不过是小孩子的随口而说,但当时在场的三个大人还是觉得有点不自在,为了打破这种尴尬,阿诺站了起来,蹲在凯尔森面前故意逗他说:“你也亲叔叔一个嘛。”
没想到凯尔森一点都不卖面子,小家伙吃惊地瞪着阿诺,拼命地往许栩怀里缩,表情活像见到头吃人的大灰狼,然后脖子一扭,带着哭腔朝马修喊道:“爸爸!”
这下搞得阿诺根本下不了台,他笑也不是,哭也不是,更不能生气,只能讪讪地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喝闷酒。
第四十三章 零高云幕
“凯尔森这小子绝对是故意的!连一个吻都那么吝啬”临睡前,阿诺还不忘唠叨着这事。
“你还真是无聊,竟然和一个小孩子怄气。”许栩瞧他一副心有不甘的样子,只觉得好笑。
“无聊?他竟然冲你喊妈妈!他的妈妈在英国,哪有这样乱叫妈妈的?”阿诺扯了扯脑袋下的枕头,继续反驳道。
许栩顿了顿,静静地观察着阿诺的脸,突然间她明白了,这人压根就不是在计较凯尔森的一个吻,而是在吃着莫名其妙的干醋。她苦笑着摇了摇头:“为了这点小事而计较,我看你不仅无聊还幼稚。早点睡吧,明天一大早就出发了。”,说完,她翻了个身,闭起眼睛睡觉,不再和他争辩下去。
就这样,阿诺从早上起来到现在都没给她一个好脸色看,仍在为昨晚的事情生着闷气。而许栩认为阿诺此举根本是无理取闹,就像个讨不到糖吃而闹脾气的小孩子一样,所以故意不去哄他,心想等他自己渐渐想明白了,气也自然消了。两个人的“冷战”一直维持到中午穿过南苏丹境内的苏德沼泽上空时才停歇了下来,无线电里突然响起了马拉卡勒机场的通讯呼叫:“呼叫L…10 T2012,呼叫L…10 T2012(许栩的飞机编号)。”
“L…10 T2012收到,请讲。”阿诺拿起无线电呼叫器应到。
“收到到气象站的最新预报,预计今晚马拉卡勒上空会有大量积云,风速为每小时45…50公里,能见度较低,请注意飞行安全。”无线电中传来一把男声,经过电磁波的过滤,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是带着股公式化的干脆和漠然,就像山谷中虚渺的回音。
原来是机场发来的天气预报,阿诺放下无线电,递给许栩一个保温瓶说:“喝口咖啡吧,看来今晚我们还不是那么顺利就能抵达马拉卡勒,希望不会雷暴和强气流。”
积云对飞行会有或多或少的影响,因为它的底部和周围都有强大的气流,造成飞机姿态不稳定。而且积云中大部分都含有雨,这样的积雨云、雷暴云飞机应该远离,否则将易遭电击,致使仪表失灵、油箱爆炸或操纵失灵等问题。不过所幸整个南苏丹已经整整几个月没飘落一滴雨水,所以许栩估计遇到雷暴的几率应该不大,她喝了口咖啡,递回给阿诺微笑着问:“不生气啦?我还以为你打算永远都不理我呢?”
“唉,我没对你生气,只是不喜欢你说我幼稚而已,还有我就想不明白为什么凯尔森那小子那么抗拒我?好歹我也是他爸的兄弟。”阿诺盖上保温壶解释道,本来绷着的一张脸早在看见她笑容时就软化了下来,哪里还有什么怨气?他其实并没有真的恼火许栩,只是昨晚凯尔森的那句“妈妈”让他总觉得刺耳,尽管知道这不过是小孩子的无心之语,但他出于男人的直觉,感到马修对许栩还是有着那么一点异样的情愫。这个念头如同一颗细小的沙砾落在了他的心底,虽然不痛但也不舒服。
“呵呵,肯定是你的样子太凶了,让小孩看着害怕。我却觉得凯尔森很乖,很可爱。”许栩笑道。
她的笑颜映入阿诺眼底,他不期然想起昨晚她抱着凯尔森时的模样:暖暖的灯光投在她的额头上泛出珍珠般的辉泽,纤长的睫毛翘起如同轻盈的羽毛微微晃动,玫瑰色的唇瓣贴着孩子的肌肤,同样地细致柔软,当时的她美得不带一丝人间烟火,就像教堂祭坛后纯净洁白的圣像,那是女性在母爱被激发时独有的美丽。忽然间阿诺有股渴望:如果她抱着的是他们的孩子那会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
“亲爱的,我们要个孩子吧?”阿诺凑近了她,深邃的碧眸中闪着炙热的光芒与期盼。
“嗯,等我们飞完大西洋回来,好吗?”许栩笑着轻声回答,她了解阿诺的期盼,其实这也是她的期盼。如果说婚姻让相爱的两个人升华为亲密无间的生活伴侣,那么孩子便是这种亲密的延续和拓展,也为两个人爱情世界的巩固注入源源不断的生命力,成为彼此骨血相连的最好纽带。许栩回想起自己抱着小凯尔森时那种打心底涌出的怜爱和悸动,便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如果她抱着的是自己的孩子那又该是多么幸福和满足?她暗暗地想着,心头如同淌过无数浅浅的暖流,带着一种强烈的快乐充盈着她的血管,温暖着她的四肢。
孩子,属于他们的孩子这个希望像颗奇异的种子悄悄地埋入两人的心中,不断生根,发芽,成长,最终会开出世间最绚烂甜美的花果。
L…10仿佛也感受到他们的快乐,发动机发出顺畅柔和的低鸣,乘着南风轻盈地掠过大片大片碧绿的沼泽,宛如一颗银色的小星球一直往白云深处飞去,而它也在暗暗期待:终有一天,这颗两个人的小星球上会迎来第三位住客。
大漠上的暮色降临得很快,当你还在为那片无垠的金色沙海以及火钻般的落日和而感到目眩神迷之时,黑暗已经悄悄地侵入光线的领地,如影随形地追踪在你身后,随时准备用它庞大而厚重的身躯将目之所及的一切吞没。
虽然已经是傍晚,但撒哈拉沙漠上方的空气被烈日炙烤了整整一天,仍然热得灼人。偶尔有微风吹过,扬起起沙丘上的细沙,如同法老手中撒下的金屑般迷幻而不真切,一直朝着天尽头飘去,而天尽头什么都没有,除了沙丘仍是沙丘,一**地像是没有水分的海洋—绝望的海洋。撒哈拉是死神的使者,在它炽热宽广的怀中任何生命物质都得低下高贵的头颅。一只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