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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良接着道:“我一个星期前已经知道这件事,这几天里,该准备的都准备了,该毁的也都毁了,到了现在,也没什么可以做的了。”
“为什么到现在才对我说?”
付良慢慢吐出一口烟,淡淡道:“你还不够忙吗?”
安淮顿时语塞,沉默了半晌,终于道:“爸,对不起……”
付良却不接话,只说:“虽然做足了一切,但终究是晚了,我刚才打电话问过律师,大概会判半年左右……其实还好,我老人家这一辈子不知打过多少次擦边球,现在才进去,终究是赚到了。”
安淮的心猛一阵抽搐,一时说不出是愤怒还是悲哀,他低着头沉思了片刻,突然说:“爸,把一切推到我身上。”
付良淡淡的笑了笑:“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我是认真的。”
“那好……”付良收起了笑容,“我也是认真的回绝你——这件事也没什么好说了,你让曹国辉送梁铮出去吧。”
梁铮……
安淮的视线又回到梁铮身上,一个字一个字道:“不用,我亲自送他出去。”
梁铮听他这么说,了然的笑了笑。
走出大门,不等安淮发问,梁铮主动开口:“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的确,三天前发生那件事时,我已经和你爸爸有了这项交易,所以,我才会把萧衍冰交给你。”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拦着萧衍华?!”安淮的语气很冷。
梁铮“哼”了一声:“我不知道,事先我一点也不知道,萧衍冰和你爸爸这两件事,他完全是一个人做的,那天晚上我打电话却怎么也找不到他,然后我突然意识到他是去找萧衍冰。”
安淮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梁铮看在眼里,突然异想天开道:“按照粤语长片里的剧情,我爱萧衍华,萧衍华爱萧衍冰,萧衍冰爱你,那么转过头来,你是不是应该爱我?”
安淮冷冷的看着他,不留情面的回答:“并不好笑。”
梁铮的笑容凝结在脸上,慢慢的,变成一个苦笑。
安淮不理会,只问:“我爸爸的事情,到底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没有,现在已经是挽救到极限了。”
“如果萧衍华有什么不利于我爸爸的证据,我不信你拿不到,如果你计较的是钱,那么我告诉你,钱的数目不是问题!”
梁铮不无讽刺的笑了笑:“你以为我是贪钱?不错,我是拿得到,但是在我知道这件事以前,他已经把证据交给了警方。话说回来,即便那份证据不在警方手里,我也不会拿给你。”
安淮眯着眼睛看着梁铮,眼神中不易察觉的有几分轻蔑。
梁铮自嘲的笑着:“你以为我惺惺作态,既要当婊子,又要立贞洁牌坊?不是……他没有把我逼到这一步,我也决不会这么做。我打过他,踹过他,甚至萧衍冰出事那天晚上,我用急刹车撞晕他,这些我统统都做过,但是唯一一件事我不会做,我不会背叛他。”
“那你现在又是干什么?”
梁铮看着安淮,突然又苦笑:“我只是为将来铺一条路……即使将来离开崇业,仍有一笔资金供我创业,这就是我今天会站在这里的原因。我是爱他,但是我终究还有一辈子要过。”
“你认为崇业最终会输给付氏?”安淮冷冷的问。
“不是。”梁铮正色道,“无关付氏与崇业的争斗。”
安淮轻轻的哼了一声。
梁铮并不争辩,转身朝自己的车子走去,走了两步,突然又转头问道:“如果我告诉你,那天送萧衍冰进医院前,我曾打开车门,差点把他推出去,你会怎么样?”
“你说什么!!!”安淮怒吼一声,冲过去一把卡住梁铮的脖子,“你的脑子到底在想些什么!这种低级的报复手法是一个男人会做的?”
梁铮被他卡的一阵猛咳,却仍然忍不住想笑:“哈……哈哈……你的反应……你的反应真有趣……当时……我把车门打开,手推在萧衍冰身上时,的确在想……也许这一推下去,会省去很多麻烦,但是只是想了想,我有法律学位,我知道推他下去自己也不会有好下场。”
安淮慢慢的松开了手指,盯着梁铮,一个字一个字道:“萧衍华是疯子,你也差不多……”
梁铮喘得辛苦,语气却并不狼狈:“你总算知道了。”
再也无话可说,安淮猛的转身进房,背后,梁铮仍高声叫:“淮少,听说你彬彬有礼,待客有道,今天见识了,不过如此!”
安淮狠狠的咬住牙,一时间,他只想说四个字:去你妈的!!!
径直回到书房,付良正举着一个景泰蓝花瓶,似乎在鉴赏,可是眼神已经飞了,瞧那模样,心思也一定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爸爸。”
“……啊?什么?”付良回过神来,直直的望着安淮。
“你在想什么?”
付良放下花瓶,招呼安淮在他身边坐下,沉默的看了他半晌,终于说:“安安,坐牢这件事,对我困扰并不大,到了我今时这个身份地位,即便坐牢,也受不了什么苦……我放心不下的是付氏……”
“我会打理好付氏。”
付良轻轻的摇了摇手:“安安,爸爸并不是不信你,但是在商场上混,你这种态度决不可取……你和衍冰的事,其实我早就察觉到一点,萧衍华这次双管齐下,你知道为了什么?”
“为什么?”
付良冷笑了一声:“他要分离我,分离衍冰,他要单独和你斗!”
安淮猛的一顿,顷刻间大悟。
付良接着道:“你的对手,阴险,狡猾,无所不用,萧衍华更像他奶奶,如果萧济文有这种个性,那么今天的香港建筑业,必定又是另一番天地。安安,你在付氏一年半,爸爸看着你上手几个大项目,你有经验,有能力,但是不得不说,你还差一样东西。”
安淮望着付良,沉声道:“野心?”
付良慢慢点了点头:“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时候你有了我这种狠劲儿,我才能放心把付氏交给你,但是今天这种情况,已经不允许我们父子慢慢接手,安安,你记着,这个世界上,没有完全的十全十美,将来你做每一个决定,都要记着爸爸今天这句话——克敌制胜,克敌,才能制胜。”
付良这句话出口,安淮长时间沉默,他在思索,在回味,这一年来的一点一滴,都缓缓的从心头流过,付氏,扶孤计划,衍冰,萧衍华,雅然的死,衍冰的报复,自己的苦苦相逼,半年的平静,风波又起,记者,陈生的背叛,衍冰的受辱,到最后,他只把衍冰曾经做过的筛选出来,这一刻,思路亲所未有的清晰。
“爸爸……”安淮轻声说,“我明白了。”
接下来的日子,大概是安淮这一辈子最忙碌的。
付良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把付氏的一切交手给安淮,对他来说,与以前专力于一个两个工程比较起来,两者无疑有着天壤之别,安淮从来没想过的一个人可以忙成这样,最晚时,他凌晨四点才离开办公室,回家冲个莲蓬浴,小睡几个钟头,又要爬起来返工。
诺大的一个付氏,岂是轻易就能上手的?
这个论断,在短短的一个星期里,得到最好的实证。
一个星期,几乎天天都是通宵,马不停蹄,纵然是铁打的身子,也未必熬得住,这天早晨父子两个面对面的坐着吃早餐,安淮一口还汤没喝到嘴里,突然眼前一片空白,汤匙“当”的一声掉在桌子上。
付良一惊,急问:“怎么了?”
安淮怔了几秒,突然失笑道:“刚才的感觉,好像睁着眼睛就睡着了。”
一句玩笑话,却说的付良一阵哑然,怔了片刻,他突然放下手里的汤匙,对安淮道:“今天不要去公司了,放你一天假,在家里好好睡一觉,明天早晨,精神抖擞的去!”
安淮抬头看看爸爸,似乎想说什么,但是一转念间,又咽回肚子里,只点了点头:“好。”
吃过早餐,付良就去了公司。
安淮上楼换了身便装,却没睡觉,直接去车库拿了车,他跟着也出门了。
一路开到港署医院,下车,上楼,直接朝衍冰的病房走过去。
走到门口时,安淮停住了,他站在那里,沉吟着,沉吟了很久,终于挤出一个笑容,但是笑得很难看。
手握在门把手上,安淮在心里默念:一、二、三……三字一念出口,他猛的推开了房门——
“衍冰……”
话没有说下去,安淮就愣住了——
病房里,窗帘大大的开着,清晨薄薄的阳光斜斜的照进来,病房里整齐、安静、祥和,但是,空无一人。
安淮出神的站在门口,呆呆的望着那张空空的病床,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
有个护士从身后经过,看到他愣在那里,好心道:“是崔属长的朋友吗?他的公子前天已经出院了。”
安淮听到了,却连头也没有回。
护士奇怪的皱了皱眉头,轻声嘀咕了一句什么,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