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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总结一下吧。”蔡副局长发了话,“案子的社会影响很大,一定不能让媒体随便宣扬,调查要低调进行,没有初步结论以前,任何人不能接受任何杂七杂八的采访。重点要放在死者和死者父母的社会关系上。同时明确公园工作人员当时的不在场证据。”
我追问道:“那个老师呢?”
“看她的样子不太可能挥刀杀人。”李警官说,“再说她杀过人到哪里去换血衣?”
“另外还要追查任何带着大包东西离开公园或进入公园的人,注意追查凶器和血衣的下落。”副局长继续说,“老师的背景也要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可能被利用来跟踪。案情重大,为了保证社会的安定团结,暂时不能透露给外界任何消息。大家明确自己的职责了吗?那就各就各位!”
散会后,我独自默默走向病理科办公室。胡大一在走廊上追上了我:“哟,不去先休息一会儿吗?”
“明天我打算休息一整天,现在先把正式报告写完。”我加快了步子。
“喂!”他一把扳住我的肩膀,“停下来,老弟,说句话。”
“什么?”我劳累后通常很烦躁。现在也不例外。然而他眼中的笑让我感到发冷。“你究竟要我说什么?”
“说‘我没有隐瞒你任何事情。’说呀。”
“神经!”我挣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你才该先去睡上一觉。”
“你呀。”他在我肩上捶了一拳,“其实我很容易查出你从车上下来以后去了哪里的。你知不知道?”
“那又怎样?我又没有耽误工作。”
“如果我开始怀疑你才是那个通风报信的人呢?”
“见鬼,老胡!”我停下了脚步,“我是被你手下接到现场的。”
“可是陈天青死亡的时候你一个人在家,没有不在场证明呀?”
“照你这逻辑,凡是地球上当时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都是怀疑对象?”
“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你特别可疑。你有想法,在这里,”他用指节敲这我的头,“那是真正的关于凶手和动机的想法,可是你不肯说。为什么?怕别人嘲笑你书生气吗?你知道我喜欢犯罪剖析,也相信它是真的有用。你说出来我绝不会嘲笑你。”
“你怎么知道我隐瞒了什么?”
“当然还是老花头――我的第六感觉罗。”
“那我要告诉你,”我一字一顿地说,“这次它失效了。”我重新迈开脚步,步子远比刚才大,“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先自己伤脑筋吧。”
电话响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趴在桌上睡着了。该死的铃声不停地响,仿佛丧钟在催促地狱的大门打开,迎接死神的到来。我闭着眼睛,对自己说“4秒钟以后就接电话”。但是几乎马上又沉入梦乡。终于我接了电话,来电的是倪主任,告诉我可以休假3天。我刚说完“谢谢”,电话又催命般响起。这才发现刚才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竟然做了一个梦。我一手撑起头,另一手胡乱抓过电话,扣在耳朵上,哑着嗓子问:“喂?”
“朱夜,是我…”
见鬼…是他…“什么事?”我保持着哑而冷的嗓音。
“我冷…浑身发冷…”
不要告诉我他又泡在冷水里!天都蒙蒙亮了,他还在瞎捣鼓什么!“上床去盖上羊毛被睡觉。”
“我是睡在床上,刚刚量了体温,那个,上次你买的强生温度计怎么用来着?我插进耳朵好几分钟了,手抖,看不清那上面的数字,好象一直没有变过,是不是坏了?”
笨蛋!教过他多少遍,只要放进耳朵里一下就可以拿出来。数字在2秒钟里就可以读出,放几分钟当然还是第1秒钟记录的数字,他怎么总也学不会! “大概是多少?”
“看不清楚。”
我又在心里骂了若干遍笨蛋,他一直没有吭声。最后还是我投降:“等我下班。先躺着别动。”
匆匆涂完报告的最后一笔,把班上的事情交给日班的韦小瑞,我骑上自行车,先到日夜药房买了一种广谱抗生素和一种感冒药,再拐进轩月华庭。用钥匙打开门的一瞬间,我犹豫了一下,先把门开了一条缝,侧耳倾听有无怪异的呻吟。确定屋里非常安静,我才推开门进去。
泰雅穿着睡衣,裹着毯子,歪在沙发上。他的脸色异常地红,呼吸急促。我走近,粗暴地搡他的肩膀:“喂!不许在沙发上睡觉,着凉还不够吗?”
昏睡中,他发出“唔”声,勉强睁开眼睛。“啊!你真的来了!”
“什么话!难道我还能假地来不成!”我拿起体温计看上面的数字,“笨!连不识字的老太太都能学会的东西你就是学不会!这不是…”体温计上的数字是39。5。见鬼!我叹了一口气,“感觉怎么样?”
“我冷。”
“后面疼得厉害吗?”
“已经好很多了。”
“快上床去,你这蠢货。”
“我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我都可以坐下了。就是冷。”
“照我看你就是感冒。所以叫你上床去呀!你真是蠢到家了!呆坐在沙发上干什么!”我伸手拽他起来。
他摇晃了几下才站稳:“我在等你呢。”
不知怎么的,拽着他睡衣的我的手连带着无力起来。我暗骂自己数声,粗着嗓子说:“真讨厌!为什么象乞求怜爱的小女孩一样!如果我真的不来,你等就能等来吗?不会自己去看医生吗?笨!”
“你不就是医生吗?”他伸手捋了捋散乱的头发,“要吃披萨和馅饼吗?我弄给你吃。”
“什么?你还不快点吃了药去睡觉。”
“你吃披萨,我吃药。”
完全拿他没有办法。我也很累,如果有可能,一句话也不想多说,在任何地方都能睡着。我把早上应该吃的药剥出来,放在茶杯盖子里,听凭他穿着睡衣摇摇晃晃地在屋里走来走去,张罗东张罗西。最后他摆了几个盘子和一杯热果汁在桌上。给自己倒了另一杯。“尝尝吧,有什么感觉?”
我吃着,“狼吞虎咽”这种词用在我身上再合适不过了。我上一餐是什么时候好好地吃过的呢?好象是昨天的早餐吧?可笑,也是在这里吃的。然后吃过些什么呢?饼干夹榨菜,方便面,或者类似的东西,零零碎碎断断续续地东吃一点西吃一点。和我成为鲜明对比的,泰雅重新裹上毛毯,吞下药片,半跪半坐在沙发上悠闲地啜着果汁,如同观赏什么表演一样看着我吃。不一会儿,盘子露出了底。
“味道怎么样?”
我转了几下眼珠子:“两个是甜的,另三个是咸的。”看到他的脸色,我赶忙打圆场:“我是说,挺好吃的。你看我都快吃完了。这些是什么呢?”
“一个苹果馅饼,一个玉米馅饼,三块无边熏肠总汇披萨,老师说一块底太硬,一块底太薄,另一块不均匀。熏肠切得很潦草,奶酪没烘透,不够韧劲,不够香。昨天我表现很差,你一点也没吃出来吗?”
“没有啊,”我嘴里含满了食物,“都蛮好吃的嘛,你的老师真是挑剔。”
“唉,”他轻声叹道,“做饭给你吃和做饭给猪吃真是没什么差别。”
“教你用体温计和教猪用体温计真是没什么差别!”
沉默。只有我喝果汁的声音。放下空杯子,我说:“你吃些东西再睡觉吧。”
“不想吃。”
“不想吃也得吃。说,吃什么么?”
“真的不想吃。”
我往屋里看了一圈:“苹果怎么样?吃一个,就一个。”
“很冷啊。”
“你这家伙…”我起身从饮水机里倒了半碗热水,把一个苹果泡在里面,等估摸着差不多了,拎着蒂把苹果捞起来,削成一块块,用刀叉了塞到他嘴边。“连皮一起吃下去,很有营养的。不许皱眉头!”他蜷缩在沙发深处,如同待哺的小鸟,一块接一块地吃了下去。
我说:“现在,给我上床睡觉去!”他怏怏地裹着毯子站起身。我监督他上床,冲上热水袋,开大暖空调,把羊毛被、毛毯都裹在他身上,如同一个棉卷。然后我洗掉杯盘,洗脸刷牙,刮胡子。最后一件事情纯粹是摆摆样子。和泰雅一样,我也是胡子特别少的人,好几天不刮也看不出来。据李斌说这种人就配加班,反正第二天别人也看不出来你实际上没回过家。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拖延时间,等泰雅睡着就可以离开。他吃了感冒药,应该很快就会入睡。可是,他却阴魂不散地立在卫生间门口看我拿着电动剃须刀有一下没一下地磨着脸。最后我忍不住扔下剃须刀说:“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去睡觉?”
“我冷。”
“既然冷,为什么把空调关掉?”
“打出来的热风太干了,鼻子很难受。”
“你这人真难伺候!你究竟要怎么样!”
“和我一起睡吧。”
我低头看着水滴从洗脸池晶莹剔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