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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着旧时的唐装,低眉凝首,嘴角有一丝幸福的微笑,照片被处理成了复古的黑白色,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不真实感,连他自己看着的时候都觉得有些不真实,是的,在高科技现代化的的技术下,每个走进婚纱摄影店的女人都会被化妆师们被平面处理高手们PS成美伦美焕的绝色女子,他心目中的曾彩云并不是这个样子的,她对他冷冷地笑过,嘲讽地笑过,绝望地笑过,可她从没有如此幸福地笑过,他没有给过她幸福。
“我听说前两年老村那里的学校里来了个女老师……也挺年轻的,不过……不像,有时候也上这镇上来打电话,不像……这眼睛鼻子都不像,咋看咋都不像……”;老板娘一边摇头一边说道。
又是一个无眠的夜晚。
第二天一大早,他收拾起背包准备去老村,不管有结果与否,他都得在老村住一个晚上。老板娘颇有些舍不得,因为他是近几年来唯一一个没有与她在房价上讨价还价的顾客。
“顾先生,你去了老村以后还回来这里么?”她恋恋不舍地问。
他摇了摇头,说不知道,看情况吧。
出门的时候,天空下起了阴冷的小雨,他把冲锋衣的帽子戴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小镇在他的脚步里渐离渐远,最后只剩下一个隐约的影子,绕过一座小山坡,小镇便彻底地消失了。
离小镇越远,路便越难行,到最后只剩下一条细长的小道,因为下雨的缘故泞泥滑湿,稍不小心便会摔跤,饶是他有了不少徒步的经验,也摔了好几跤。
一路上他连一个人影儿都没有看到,四处除了孤独的山便是孤独的树。
中午的时候,雨渐渐停了下来。偶而,会碰上一两个在田里干活的农民,他拿出相片问他们,他们看了看,一脸茫然地说不认识,然后便用怪异的目光打量他。
下午三点钟的时候,他在一座农舍前面的小径上偶遇了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
那小男孩子是专门出现在他面前的,因为他之前正在自家门前的坪子上玩耍,远远地看见了他便一溜烟地跑了过来。
“叔叔,你好——”,小男孩用普通话跟他打招呼。
他停了下来,“你好,”他也说。
小男孩的脸上的露出了惊喜的笑容,仿佛会讲英语的小孩子遇上了外国人一般。
“叔叔,你在做什么?”他歪着脑袋问他,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却在他身后的大背包上转着。
“我……我在找一个人,”他第一次这么直接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什么人?”小男孩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
他沉吟了一下,小男孩却急急地说了开来,“你问我嘛……这附近的人我全都认识,真的!”
于是他从衣服里层取出那张被捂得发热的相片。
小男孩拿起相片,认真地看起来,一边还煞有介事地把相片拉近推远,嘴里面念念有词。
“这里有点儿像……这里又不像……这里又有点儿像……这里不太像……”;在他这一阵像一阵不像的自言自语中,顾粤非的心也跟着起起落落。
“像……像谁?”他哑着声音问。
小男孩咯咯地笑了起来,“像我们老师啊——”,最后一个音被拖得老长,很是一副得意的样子。
“你们老师……她……她叫什么名字?是不是叫曾彩云?”他努力地让自己发颤的声音平静下来。
小男孩有些困惑地摇了摇头。
“不……是徐彩云!”他赶紧换了一个名字。
小男孩仍是摇头,“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我们都叫她倪老师”。
他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小男孩也呆呆地看着他,仿佛看见一个生龙活虎的人忽然被卸下了全身力气。
天籁
过了好久,他才回过神来,问:“你们……你们倪老师现在哪里?”
小男孩挠了挠脑勺,“倪老师住在学校里——”,说着他指了指农舍后面的山坡,“不过,我们已经放假好几天了,明天是星期六,星期六她要去周小明家——不一定在学校里……”。
“那她会去哪里?”
“后山,周小明和他奶奶住在那里,周小明的妈妈不要他了,他奶奶的眼睛瞎了,每个星期六倪老师都要去周小明家给他做饭……烙饼……后山离学校好远呢……”小男孩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
“那……那她晚上还会回学校吗?”
小男孩摇摇头,“不知道……有时回有时不回,回了你也找不到她,她一个人住在学校里晚上谁敲门都不开门的……我爸爸说了——谁都不能去叨扰倪老师!”,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小男孩的脸上分明有了告诫的意思。
他怔怔地站在那里。
过了一会儿,小男孩小心翼翼地探过头来仔细地端详他。
“叔叔,你是不是来把倪老师带走的?”他脸上的警戒越发的浓厚起来。
“其实这个……”,他指了指他手里的相片,“跟我们倪老师也不像的,我的倪老师头发短短的,不是卷的……还有倪老师的眼睛比她长得好看多了,嘴巴也不像,脸也没有这么白……”,听得出来,孩子正在努力地打消他继续找下去的打算。
他忽然虚脱般地坐在了地上。
小男孩被吓了一跳,“你怎么了,叔叔?”
他把头搁在膝盖上,过了良久才抬起来,“小朋友,我能在你家住一个晚上吗?”。
小男孩有一个很大气的名字,叫雷金阳,他很爽快地点头,拉起他的手往农舍跑起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地呼喊着,“妈妈,妈妈,有个叔叔要住在我们家……”。
因为正好是春节,小男孩的父母和奶奶都在家。虽然地处偏僻,但待人接物却甚是厚道,不管顾粤非如何坚持,小男孩的父母始终不肯收一分钱的费用,晚上的时候,招待他的却是一桌丰盛的农家菜。
问起来的时候,他只说自己喜欢户外活动,至于寻人的事情不过是顺手而为,那张相片被他揣进了衣服的内袋里。金阳却自顾自地说起了那个倪老师,言下听来便知他极是喜欢这位老师,倒是金阳的父母说起倪老师时,脸上有些欲言又止的复杂,但看他有些回避这个话题,便也没有多提。
金阳的妈妈端出了自己亲手酿的农家酒,一打开酒罐便是一阵浓郁纯香的酒味扑鼻,入口甘美芬芳,余味悠长。
几年来被生生绷起的那根弦似乎已被绷至极限,稍不小心便会弦断人灭,他几乎没有推辞便端起了盛满的酒的大碗,大口地饮了下去。
金阳的爸爸开怀地笑了起来,“哥子硬是爽快,我就喜欢哥子这样的人……”,说罢也是一大口酒下肚。
那个晚上,他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只是每次金阳爸爸端起酒碗时他也会端起,一口一口地饮了下去,到最后他是怎么上床的他已经记不清楚了。
半夜的时候,他忽然从幽深的梦里醒来,喉咙干得似乎快要燃烧起来,他从床上坐了起来,头依然晕得厉害,但心里面却是清醒得如同外面清冷的夜。
不过三年的时间,可他觉得已经过了三十年,每一分每一刻都是煎熬,那个倪老师到底是不是曾彩云他已经不能也不敢去猜想了,方晓露说对了,他不是杨过,他耗不起十六年的时间,不过短短三年的时间他已经觉得耗费了大半的生命和精力。这个世界如此之大,而他们又如此地渺小,如尘埃一般,他曾经握在手里的幸福都被自己亲手击碎了,他如何还能相信自己这样的一粒尘埃还能找到另外一粒。如若那个此时此刻与他只有一山之隔的倪老师不是曾彩云,他又该如何去走下面的路?
一次比一次更深的恐惧涌上心头,他从床上跳了下来。
冬季的山风阴寒刺骨,像一把锋利的刀,无情而缠绵地割在脸上和身上,他一步步地向远处的山坡走去,心里所有的痛苦、期待、绝望全都幻化成一把灼热的火,在那里熊熊地燃烧着,他知道,这火把燃尽的一天便是他倒下的那一天。
山坡并不高,顶上是一片平地,上面孤伶伶地立着一排简陋的房子,房子的外面用残砖破土砌起了一道不高的围墙,围墙的正中便是学校大门,旁边用白色的油漆写了几个大字——老村小学校,两扇木制的大门紧紧地关闭着。
他像是梦游一般走了过去,颤抖着用手去摸那墙上的字,触手的却是一片冰冷。
于是他呆呆地站在那里。
鼻子拼命地嗅着,竭力地想从空气里嗅出一丝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