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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朋友陈白露小姐-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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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过他了。他问我要准备多少人的吃食,二十个还是三十个, 要不要多备上一倍,因为从前的经验是每个客人都会呼朋唤友,无论准备多少都嫌不够。

“只有两个人,不用多,也不要新花样,只要新鲜就好。” “哟,陈言回来了?”付师傅在电话里压低声音,好像在打听一件见不得人的事。 我很讨厌八卦的人,尤其是八卦的男人,尤其尤其,是八卦的中年男人。可是和一个厨师有什么道理好讲?我挂了电话,到楼下的超市买了一块牛腩,切成小块扔到锅里煮着,煮到满屋飘香,加了一把香菇和莴笋片,然后陈白露来了。

我边搅动着汤边看到一辆黑色阿斯顿马丁停在楼下,在灰扑扑的冬日黄昏里显得十分扎眼。陈白露从车上下来,穿着黑色的齐腰羊绒上衣, 领子敞着,修长的脖颈裸露在北风里。她和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一样朴素而干净,只是面色更加苍白了。

“送你来的人是?” “薛先生。” 我没再问,她想告诉我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

她靠在厨房的门框上,眼神阴郁地看着我淘洗一把大米。

“他找过你吗?”

这个“他”只可能代指一个人。我摇头:“我前天见到了他妈妈,他们以为他在伦敦,他伦敦的朋友以为他在北京,其实他买下了酒庄以后, 住在里面不肯走。”

陈白露撇撇嘴:“纨绔公子,眼高手低是改不了的毛病。葡萄酒生意不是那么好做的。”

我沉默了。我没告诉她,这酒庄不是用来经营的;我没告诉她,它本来是要送给她的礼物。那些动人的许诺早就随着一次令人心碎的变故而变得没有意义,如今它同小汤山的别墅一样,成为他们流放自己的地方。 谁说陈白露是这场变故里唯一的受害者呢?我知道远在那座陌生酒庄里的陈言,并不比陈白露开心一分。

“我梦见很多人。”她的薄嘴唇颓丧地垂着,“我梦见高中时候的初恋男友,他教我投篮,可我一个也投不中;我还梦到勤务兵抱着我看装甲车训练,一辆黄色,一辆绿色;我梦到我的孩子,他长得很像我。可是我从来没有梦到过他。海棠,我厌倦了。”

我转身看着她,她乌黑的长发打着卷,披在苍白的脸颊上,长睫毛垂下来,覆着她微微斜吊的眼睛。

“你与世隔绝得太久了。再淡泊的人也不能一个人在郊外长年累月地住着。”我说。我咽下后半句:“何况你根本不是。”

“你的抱负呢,白露?”我感到惋惜。“你不知道我多怀念从前的你。 那时候你名声不好,路雯珊都敢当面骂你‘婊子’,可是你野心勃勃,充满活力;现在呢,人们提到你,都说你是个可怜的姑娘,一片真心却遇上了不懂得珍惜的人。你的名声从来没像现在这么好过,可是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个无精打采的好姑娘。” “我毁了。”她低声说,眼圈一红,“我振作不起来,海棠,我振作不起来。我不是没努力过。刚搬到郊区的时候,我的状态比现在还好一些, 那时候我以为时间能治好我,可是现在看来,大半年过去了,我只有一天比一天消沉。日子过得越清淡,往事就沉淀得越清楚:我自命不凡地过了二十二年,然后老天突然告诉我,不是每一个真心都有真心来回报, 也不是聪明和野心加在一起就能生成好结局,这些所谓的好品质都是一厢情愿地给自己贴金罢了,你瞧程雪粟,好好的一个姑娘,死后连葬礼都没有。对了,我去看过她一次。”

“什么时候?” “秋天。我去了她内蒙老家,你知道她是蒙古族吗?我是才知道,他们可以土葬。她埋在锡林郭勒草原上。” 我心里涌起无限悲凉。“没想到这么多朋友,最后有心去拜祭她的人竟然是你。” “人死如灯灭。活着的时候千好万好,死了也有人哭上一阵子,可是能哭多久呢,人人都忙着活自己的,也只有我这样没什么正事可做的人能记得久一些。我在她老家的村子里住了三天,还遇上一件奇事。”

“什么?” “村子里有一个老光棍,穷得很,种了两亩地的向日葵,我拜祭完程雪粟回来,刚好遇上警察把他带走,说是向日葵园子的中间种的都是大麻,被卫星拍到了。听说每年都有人从北京来提走,老头子干这一行有年头了。”

“你别说了。我不想听这些破事儿。”

陈白露低头一笑:“你还和以前一样。” “珍爱生命,远离黄赌毒。” “黄赌毒还不是你身边这些人捧起来的?那些挤地铁的小白领、卖菜的老阿姨还没资格呢。”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 “吃过饭我们去打牌好不好?” “刚说过远离黄赌毒。”

她哈哈地笑了起来:“好,干净人儿,快点儿把我从你的客厅里赶走吧。我身上的污点太多了,别连累了你。”

夜幕降临后,我和陈白露去了工体一家酒吧楼上的德州扑克擂台。 它是公开的、合法的,我一直很好奇在禁止赌博的内地,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法外之地存在。它的布局是微缩的澳门赌场,连装修风格都很类似, 只是不以现金交易,赢家的回报是手机或者各种奢侈品——也许它正是因此而不算在赌博里面。

我德扑玩得很差,很快就输光了。我坐在陈白露身后看她玩牌,她的运气实在不好,但她把把使诈,使得不动声色。

陈白露所向披靡。 我猜如果陈白露不是一个年轻文静的姑娘,而是一个虬髯大汉,是绝不敢一路诈下去、随随便便把筹码推上去说“all in”的。她的欺骗性来自她瘦弱的外表。被她迅速榨干的对手一个个下台,他们都称赞着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姑娘“新人手气壮”,可是谁能想得到她根本不是什么新人,她是个老练的赌徒,更不会想到她其实握着一手烂牌,她所倚仗的不是运气而是勇气。

~5~

打牌使她的情绪高涨起来,颧骨上也有了红晕。我们并排走在干冷而热闹的大街上,树枝上绕着彩色的灯泡,亮如白昼,身边满是玫瑰、 气球和拥吻的情侣。这是平安夜,快乐会一直持续到天亮,然后再到天黑,然后周而复始地循环下去。

陈白露边走边接了小周的电话,小周刚从海南出差回来,给她带了一箱新鲜的火龙果,陈白露说自己不在家,把水果放在她的门外就好。

陈白露说,小周缠着她问她要什么礼物,她实在说不上来,随口说爱吃火龙果,从此小周每个周末都带一盒火龙果去看她。

“唉,又一个情深意切的。” “确实。很久没人对我这么好了。有时候想起小周来,就觉得人情也不都是凉薄的,总有人情深意切。”陈白露低头踢着地上的石子。 我嘲笑她:“几个水果就感动成这样,好像没见过好东西似的。” “就是因为什么好东西都见过,才不稀罕更好的呢。” 我听着口气不对:“咦,你不会是真心的?” 她不回答,笑盈盈地看着我:“真心又怎样,不真心又怎样?”

“如果你真喜欢小周,我当然为你高兴,他是个很好的小朋友。”

“但是——” “什么但是?” “一定有‘但是’的。”她笑。 我也笑了:“但是,我觉得不大般配。” “为什么呢?”

“他在好家庭里长大,一路乖乖地读到研究生毕业,听说还是优秀员工?” “咦,难道我不是在好家庭里长大?”

“你自己说呢?” 她也笑了。 “他那么单纯,你这么……丰富。你二十二岁之前经历的事儿,他到八十二岁也未必赶得上。何况你还要辛苦瞒着。” “我呢,倒是也没隐瞒。我告诉他了。”陈白露朝我眨眼睛。 “你说了多少?” “我说呀——我说我十二岁以前没吃过国产的零食,我说我离开北京的时候只拎着一只箱子,我说我回到北京的时候身无分文,我说我为了供养自己回到小时候的生活水准去做车模。我还说我边混上流社会边混风月场,边交往着高干子弟边给野模拉皮条;我说我一夜之间赚到的钱又在一夜之间全花完,昨天还在游艇上醉生梦死,今天就住在老挝的村庙里身无分文;我说我爱的人亲口说我们相依为命,转眼就说你还是自生自灭;我说我繁华看尽苦头吃尽,除了孩子再也不想争什么,哪怕全世界都与我为敌也不要紧,没想到老天比我以为的更狠心。如今我住在郊区不肯见人,人以为我是看破红尘修身养性,其实我每天睡下的时候,都害怕几个小时后又要醒过来。”

站在三里屯的小广场上,我看着她被北风抽打得通红的脸颊。 我知道距离她走出阴影还有漫长的岁月,无论她在赌局上多么敏捷而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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