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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立时感到愤懑,连身份时辰也顾不得,便直接到了养心殿要求觐见。
开始时还算言语平和,我一项项陈说理由,试图说服皇上,可皇上却是态度强硬,坚持不肯更改。
后来渐渐情绪难控,我竟是跟他吵闹了起来。
说是吵闹,也并未如何激烈,他只不怎么理睬,任我如何表现也一径冷淡对待。
可是我也不知自己竟哪来的这样勇气,敢和他屡屡顶撞,明明已看到他额上青筋暗冒,还是一遍遍重复着他不想听的话,只觉得不达目的无法甘休。
以前我从没在他面前这样放肆过,甚至用了根本不该对一位皇帝使用的态度,只为了一个意气之争。
是啊,不过意气,其实我也晓得,自己对席泰的感情有多深厚呢,并不,与他曾打的交道不过尔尔,根本犯不着为了他的逝后归属,冒着被治罪的危险与皇上翻脸。
这样一来,好容易同他之间建立起的和睦关系就被自己亲手打破了。
可我还是坚持着,只是究竟在为了什么而坚持,我也不知道了。
也许只是一种念头,那个平白在深宫里失去了性命的青年,纯纯粹粹的青年,既然生前无法离开这里,总要在他死后,让他回到自己想去的地方,葬到萨勒家的土地上。
皇上被我弄得极为不悦,咬牙切齿问我:“你就这么想帮他?为了什么?你又不是萨勒家的人!”
我说:“那是我的朋友,那是可以算做我兄弟的人。”
“好了,那真是好了,朕宠出来的人,再反过来和朕粗声大气,不依不饶,叶岚,你真是生得良心。”他冲我冷笑着直点头,“你非要闹到朕答应为止?”
被他的目光看着,我不禁低下头,道:“臣只是……请求。”
“呵,这样的请求方式,要是再多些人用,朕这里也就不得安生了。罢了,朕准了,你退下吧。”在我跪下叩谢皇恩时,他再说道:“……叶岚,记得,这次你逾矩了。”
终于听到他答允的话,这已是对我太过的宽容了,我心里却没有半分如释重负的感觉,。
一直到走出殿门,转过头望着皇座之上,我知道,他始终没有再看向我一眼。
三十六
席满知道了皇上恩准的消息后,对我感激万分,我只说是我应尽之事,没有告诉他关于其中过程分毫。
虽然已可以送灵返家,但旨意言明,席泰毕竟曾为后宫御侍,且非寻常病逝,要在宫内停足五天,才可由家人领走。不过这本已算是皇家的极大恩典,萨勒家自然无不遵从。
几日里的白天时候,我都会从自己的宫里到启祥宫为席泰守灵,与明绪也多有接触,起初心内满是悲痛,不觉它物,后来渐移思绪,也就想起了当初的诸多事情。
皇上对明绪的责难质疑,明绪的含混态度,我对他不由心生的戒避,在在徘徊于我的脑海。
本可直接问询于他的,但我却一直没有,反而有意无意地减少与他见面的可能,大约痕迹一旦落下,便难以消除留在心中的怀疑,因而更加害怕明了真相。
以明绪的心思敏锐,想必定然察觉到了我与他之间的微妙变化吧,不过以他的个性,只怕也不会明言出来。
五日很快过去,已到了送灵时候,我一早便赶到启祥宫,准备送席泰最后一程。
身为启祥宫里高位的明绪和齐则罕均素衣庄颜,我到达的时候法僧正在进行颂词祭行,于是只和他人一般站在殿外聆听等候。
明绪一眼便看到了我,不动声色地移到我身旁。
“叶岚,你的脸色不是很好。”
我看向他,“你的看起来比我还糟糕的样子,这几天很辛苦吗?”
“只是些查问和后事安排而已,没有什么。”他不在意地摇摇头,有些迟疑地说,“领侍卫府那边已经有了定案,判定席泰是夜间独自外出,然后失足坠楼,与他人无干,你……怎么看?”
我望着殿里盘桓不散的烟雾说道:“既然他们这样说,那么,我也就会这样相信吧。……明绪,假如我知道了席泰的死是他人所为的话,我一定会耗尽全力查出真相的,但,假如没有事情表明另有隐情的话,我就宁愿相信这一切只是场意外,我希望他是干干净净离开人世的,而不是被纠缠在这黑暗莫测的后宫内幕里。”
“……你这样想,那就好,我只担心你钻了牛角尖。”
太好了么?是真的好么?对那个死去的与我同龄的人是真的维护,是真的公平?明绪,其实我不知道。
就像你和我之间,如今算是怎样关系?我也不知道。
席满在午时之前赶了过来,还有萨勒家的长子席荣,两人一起同法僧做了最后的祭仪,然后便准备运送棺木出宫。
席荣在一旁看着侍卫抬运固定时,席满将我拉到廊下阴凉处,再次冲我道谢。
“小岚,这次要不是你帮忙,事情大概根本就不会被允了。”
“你已经谢我太多次了,其实我做的也不过是最后一点能为席泰做的事,倒是你家里……伯父伯母还好么?”
“他们还算冷静吧……我娘哭了一整天,被我们渐渐劝了下来,总算家里还有我和大哥两个儿子,这时候也只能说是聊以慰怀了,不然爹娘一定伤心欲绝。”
“这种时候,你和席荣就要多辛苦了,记得……多保重身体,别累垮自己。”
“那你呢……在宫里生活得可还习惯?”
我低下头,看着他伸出的握住我的手掌。
“就像你说的,习惯罢了,过得日子长了,什么样的生活都会习惯。”
抬头,他看着我,满眼深藏的心疼,看得我胸前蓦然一痛。我知道我的话有些刻意,刻意的无奈,也许只为了看他此时流露的表情。
他的手沿着臂肩抚上我的脸庞,温柔又轻如翼羽,我抓住他的手,摇头微笑,“不,不用为我感伤……阿满,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我一切都很好。”
“小岚,小岚……别这样说,越是看着这样的你,我越心疼越感到愧疚……我的弟弟已经从这皇宫里不在了,我不要你再有任何事,可是我却帮不了你什么忙,也不能保护你……我本以为,两年很快过去,等你和小泰出去后,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一起出去郊游登山,骑马打猎,但原来……人生中竟有那么多变化,是我们无法想到的,竟然再也不会有那么一天了……”
看着他的眼中溢出泪光,我终于忍不住,上前半步抱住了他。
“阿泰不会忘记那些日子的,我也不会忘记……阿满,我们都不会忘……”我们两个人的眼泪慢慢润湿着对方的衣襟。
“可是已经不一样了,一切都变了,你也变了,我明白,你是被这地方逼得不得不变。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就这样把你也一起带出皇宫……离开这里,再也不用回来……”
我的泪水愈加肆意,无法停止。阿满,我也很想离开啊,可是皇宫已经成了我的宿命,也许哪一天,我也会像席泰这样,把自己葬送在这里吧,至少有你的话作陪葬,我总算不是孤单了,所以,不要再说了,不要再勾起我不该再有的奢想,这样我就不会有不甘,就可以安然X地待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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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来的情绪起伏,使得我在席满的温柔下有些忘形,直到席荣提醒即将起灵,我才依依不舍地与他道别,心知今日一去,再见不知何期。
一切事情完毕,送走了他们,我回到永寿宫,一进门齐颜就迎了过来。
“禀主子,一个时辰前养心殿就派了人过来请主子过去,已来问过好几趟了。”
养心殿,皇上?
几日来未得任何召唤,也知道他必是生气的,今天为何突然改了态度?况且此时申时未至,却是做些什么?
匆匆换下素服后赶到养心殿,守在门前的太监一叠声报了进去,然后将我引到前殿东侧间。
虽然是白日里,那个埋首于案前的人影仍是给人一种诡异的不安。
“叶岚参见皇上。”
明明早已知道我的出现,他却直到我请安出声才抬起头看过来。
“终于忙完了?”
他的语气一如以往的喜怒难明,让人不敢轻易答话,“皇上召见来迟,望皇上恕罪。”
“罪?自然不是你的,朕让人只到永寿宫宣你的,不在也是正常。”他终于放下笔,从案后走了过来,比个手势让我起身,“启祥宫那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