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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干侍婢武卫听见动惊,心里也七上八下的,伏在阶梯处,来看个分明。
也怪扶桑子是个拙言的人,眼见姽婳脸色愈发的惨白,绝不容他靠近,心里更多的是着急她的身体,纵有满腹的委屈也是百口莫辩,只是央求着:
“扶桑今日确有过错,请殿下责罚,但扶桑从未动过那念头!求殿下莫气!求殿下莫说这话!”
“你哪里有错!”姽婳是下定狠心,听也不听,竟一手抓着他的衣襟推搡着到阶梯边,怒不可遏的吼道:“当我死了不成,居然敢忤逆我命!教你走便走,磨蹭个甚!”
狂怒的声音伴着手上猛的一推,扶桑子一脚踩了个空,叽里咕噜从楼梯上滚落下来。倒在拐角处,扶桑子抬眼怔怔的看着姽婳,瞳孔里是说不尽的惊愕和哀悲,额角磕破淌下血痕也似未觉。
姽婳站在阶上居高临下的睨着跌在阶下的扶桑子,满目寒霜,撂下一句:“再敢踏入我汲云台,我诛你九族!”话罢,哐的一声拉上障子,留给众人的只有满屏幽黄的厚纱。
几名侍婢都吓的面无血色,如此势若雷霆,睥睨万物的怒颜,哪里还是她们熟悉的那个冷漠沉着的公主殿下。万般同情的看了眼扶桑子,惊慌失措的在书房外跪成一片:“公、公主……”
“闭嘴!再有闲言者,一并滚出去!”
这话说的冷酷之极,绝不予人置喙之地。侍婢与武卫,两边相顾,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再去触那火山口。
孟阳与腾登上楼梯拐角,搀起扶桑子,一群人默然无声的步下木阶。
世事多变,人生无常。
绯镰,蒲,即便服侍姽婳仅三个月,也知道以她决绝的性子,话从不轻易出口,否则,言出则必行。二人相携步下二楼,眉目间还是有些挥之不去的惊惧。
“如何?”孟阳与众武卫连忙上去询问。
绯镰与蒲止不住叹气摇头:“想是夜深睡下了,房中毫无动惊。”
“看来扶桑子是留不住了,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孟阳感叹着,从即墨跟来的武卫,跟随姽婳年份不浅,与扶桑子也是相熟,难免离情愁愫萦绕心头:“为臣为仆者身不由己,招之则来,挥之则去本是寻常。可那是扶桑子啊,十年的竭心尽力的服侍,到头来得了个被驱逐的下场……,公主,公主她怎忍心!”
俩侍婢不是没见识过扶桑子百般呵护的用心,自是体会得到孟阳话里的费解与忿懑:
“连诛九族的话都说了出来,莫不是扶桑子在何处犯了公主的忌讳?”
“说扶桑子犯了大错,你们信么?”孟阳突然发问。
绯镰与蒲对望一眼,略作思索,然后摇头。
孟阳不禁捶胸顿足:“扶桑子打小跟随公主,十年以来,心心念念的除了殿下就是殿下,哪曾正眼瞧过他人!连旁人都知道的事,为何公主偏就不信呐!”
绯镰却是面色平和,口气清淡:“至少未用刑罚。扶桑子尚且如此,你我也只能自求多福罢。有闲情在此空垂叹,不如去送送他。”
汲云台笼罩在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悲凄情绪中,使得扶桑子离去的身影,更显苍凉。
一室昏烛,半晌无言。
扶桑子坐在席上,有条不紊的收拾着细软,除去医药典籍与衣物,并无长物,行囊十分简陋。差不多收拾了妥当,停下手中动作,将一竹筐的竹册推到观面前,行空首礼。
观连忙回礼, 殷恳的道:“子但有言,尽请吩咐!”
“这是十年以来,殿下的病情备细。我走后,君上必定派他人接替,还请代我转呈,配医施药时或可一用。”
“是。”
“殿下药膳起居之事,从此便要烦几位费心了。”
“份内之务,定不敢使公主有异往常。”
扶桑子双手触地依然低额垂颐,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微烛照不清他的神色,只是一如往常蔫呼的声音多了些沙哑。
“殿下不可久居寒潮之地,秋冬多在即墨温汤处度过,益于治骨症。即使是春夏燥热时,也要记得穿好足衣,尤其就寝后。
殿下喜欢开南窗入眠,待熟睡后,要悄悄将窗合上,莫吹了夜风。
殿下手脚好动,夜至子时,记得与殿下将被盖好。
殿下喜欢看日出,卯初洗濑完毕,要在院中设好席榻,备好鹿衾。殿下喜欢缃黄,也是因为近似朝阳。
殿下每日清晨必要导引习武,时至隅中,便要敦促她不可过度劳累,用些朝食。
殿下不喜油腻腥膻,膳食以新鲜时疏为主,次之鱼虾水产,再次禽鸟之类。除特酿的黄酒外,千万不可给殿下饮用其他酒浆。
殿下偶尔会肢体僵硬,行动不能。要及时与她揉动骨节处,久之可解。切记双手要温和,否则会伤及殿下。要记得唤御医过来细细诊断,以防延误病情。
天寒风燥时,莫要出行。如若出行,切记注意遮风保温,以免染了肺疾。
殿下兴趣极广,常为新鲜之事废寝忘食。要谨慎服侍着,莫教她伤了身体,也不可触她动怒。
宫中物什,务必十分崭新完好,殿下不喜残缺,不容旧垢……”
话至此,闻者多半潸然泪下。这就是扶桑子十年以来的全部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何等的琐屑,何等的尽心!
那满目的哀绝与不舍,腾再也看不下去,愤然起身:“殿下她不能这样!”
孟阳按住他:“凭你我若说得通,殿下又怎会想不通,执意赶人?”
扶桑子紧忙说:“切莫再去顶撞殿下,再添怒气。”
腾只好悻悻的坐下,忸怩着问扶桑子:“你今后又当何去何从?”
观惶惶不安的道:“殿下只是不准你再入汲云台,并不曾削去医官之职,对吧?”
扶桑子怔愣着点头,不置可否。
在姽婳寝门外,顿首拜别,回应他的只有寂静无语的纱障。最后望一眼夜幕下的汲云台,静谧的飞檐,婆娑的树影,东山首上永远举目远眺的姜太公,是否与他一样,在守候可望不可及的那点曙光。
这就是自由,如此落寞。
还是医官,又能如何?
这一夜,汲云台无一人合眼。
无星光月影的孟夏之夜,凉风习习带着大雨将至的潮腥气,嘻闹一般穿过细隙挤进房中,刚吹灭了残喘的孤灯,却被满室的冰冷凝结了步伐。
姽婳安静的躺在榻上,身子微微缩成弓形,一动也不动。乌黑的长发零乱的缠绕着,几乎铺满大半张榻,发丝所到之处,将雪原一般的素丝切的细碎,在一片苍白里,尤为触目惊心。
她总是因新鲜之事,废寝忘食。尽管如坠冰窟的彻骨寒意并不新鲜,却也第一次在夜深人静时,独自品尝这如车裂般的剧痛,沿着骨骼和脉络,一遍遍划刻而过,在体内肆虐,而自己,却无力抵抗。
风中残烛,殒灭无声。
姽婳卯足全身力气,想去挑亮那根灯芯,却发现自己的意志比它更加无力,竟弱的不足以驱使僵硬的指尖。病痛冻结了肢体的灵动,也抽尽了肌肤的温暖。她最终还是作罢,紧咬住牙根的颤抖,凝视着灯芯,幽幽出神。
这,就是自己么。
车驰马骤的滚滚烟尘呼啸而过,那是公子们驰骋疆场卷起的海浪;
花月迷离的水眸黛眉若即若离,那是女儿们争奇斗艳激起的春波。
而她,却缩在无尽黑暗里,苦苦与寒冷撕搏。
窗外闪电如擂,雨势如奔,犹似梦魇遥遥渺渺远在天际,忽忽悠悠充斥耳膜,狂躁的心绪,骤然平寂。
句渎之丘,那个青鸾幽幽的傍晚,倏的闪现眼前。
姽婳抽动唇角,汗滴倾滑而过,勾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至少,我还活着。
死人,是不会痛的。
心若无路之风,戛然而止。
恨似夏夜之雨,倾盆狂泄。
两日后,雨过天晴,太子诸儿带着如潮的怒气,席卷而来。
“你明知她脾气拗,还犯她的忌!”诸儿一边迈着大步,一边朝身旁的妩颜发火:“连君父都默许扶桑子只服侍她一人,你还不明白!”
妩颜一双雾眼里又是懊悔又是委屈:“我、我也是一时兴起,谁知她们玩得过了,没拉回来……”
“你玩什么不好,偏挑他!”
从没见过诸儿如此大动肝火,看在眼里发怵,想在心里是愧疚,妩颜再也抑止不住,哇的痛哭失声:
“她、她关在上面两、两天整,谁去也不让!”
汲云台众侍看是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