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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耸的尖顶,如粗大的避雷针刺向天空。它以凝固的动姿引导人的灵魂向上,向上,再向上,离最完美的世界近些,近些,再近些。在天国和大地之间,所有阻碍它们向上的事物都是障碍。尖顶们已经穿越、正在穿越、必将穿越这些事物,从高处升向更高处。上升的意志就是穿越的意志,尖顶的虔诚蕴涵着对整个世界的挑战。
于是,时间被迫成为一支射向未来的箭,大地和天空不得不是尖顶的竞技场。尖顶们显身为远征军、巡洋舰队、高速列车、洲际导弹、航天飞机,指向所有可以抵达、占领、征服的地方。于是有了科学、技术、现代化、殖民地、舒适的生活,也有了难填的欲壑、无止境的竞争、心灵和生态的双重危机。现在,这尖顶从西方射到了东方,以难以遏止的尖锐之姿占据了整个地球。每个现代人心中都有这样的尖顶。
在静静地和教堂的尖顶相对时,执袂隐隐约约地听见天空和大地说:
“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方式信仰上帝,但请不要刺伤我们。”
也许自己和宁致的爱情,已经刺伤了很多的人,甚至刺伤了上帝的良善之心了吧?那是属于恶魔的语言和行为。这样想着,执袂轻轻地低下头去,双手合十,默默地朝着教堂的方向祷告。
“神的道是活泼的,是有功效的,比一切两刃的剑更快,甚至灵与魂,骨节与骨髓,都能刺入、剥开,连心中的思念和主意都能辨明。”
祈祷的动机可以是崇敬、赞美和感恩,也可以是祈求、代祷和赎罪。崇敬赞美和感恩的祈祷主要侧重于天主的荣耀,是对天主的爱心和虔心的表达;而现在执袂却是做着赎罪的祷告。
“感谢上帝,感谢上帝在创世前就拣选了我们,我们是何等的幸运,当别人在苦难中挣扎的时候,我们却有上帝可以诉说,当来到上帝的面前就必得安慰,让我们心中充满盼望,谢谢您给我们这样的权柄,也谢谢您藉着耶稣基督这样爱我们。”执袂在心里默默地虔诚地祷告着,“我是有罪的人,请上帝您惩罚我。但是请饶恕宁致的任性,那孩子是真正的天使,而被我这个恶魔引诱坠入了堕落的境地。所以请仁慈的上帝,请您将一切的惩罚都加诸在我身上吧,请让宁致从此获得幸福。一切颂赞荣耀都归我主耶稣基督,愿主永远与我同在。阿门!”
仿佛无所不能的上帝在那一刻真的听见了自己虔诚的祷告,当执袂祷告完毕,用拉丁文念出“谢谢您,上帝”的时候,化妆间的门口走进来两个穿高中生制服的女生。看到眼前站着的任雪穗和郑柑橘,执袂露出了安详温柔的笑容。
“我是来告诉你,”任雪穗略微垂下了头,显出有些不好意思的娇羞模样,“我已经开始和宁致交往了。”听到这个消息感觉像是沐浴圣光的执袂觉得自己刚刚的祈祷已经灵验了。和青梅竹马的任雪穗在一起,宁致一定能获得幸福吧?于是执袂走过去紧紧握住了任雪穗的手。
“谢谢你帮助我们得到了救赎。”说完她就闭上眼在胸前画着十字。
“没想到执袂小姐是基督徒。”郑柑橘吃惊地看过来。
“我并没有受过教堂洗礼,”执袂平静地说,“但是在这一刻,我信仰上帝。坚信上帝能给我们以救赎。”
“在上帝给你们救赎之前,请你们自己给自己一个救赎。”郑柑橘的表情看上去很严肃,“我认为你们还需要面对面地来一个了断。而且宁致学长很想把你送他的白银耳环退还给你。”
“我已经不会再见他了。”执袂低声地,然而坚定地说。
“可是,宁致学长真的想把你送给他的东西全部退还给你。”
“那么请你们代他退还给我好了。”
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的郑柑橘被任雪穗拉住了。任雪穗的眼眸里闪着无法形容的光亮:“请相信我,我会让宁致获得幸福。”说完她就朝着执袂伸出手来,“我也恭祝你和明远叔叔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谢谢你。”执袂颤抖着手和任雪穗的手再次紧紧握在了一起。四周一片静寂,只有手表时针移动的细微声响而已。执袂的眼眶红了,原本要溢出的泪水却随着空气蒸发。她对着任雪穗微笑,她想这是她对心中的宁致的最后的微笑。
执袂挣扎了整整一年的和宁致的关系在任雪穗的这句话里找到了结局。
等任雪穗、郑柑橘和宁致离开这家日本料理店回学校上课的时候,执袂才慢腾腾地从化妆间走出来。林青沼和孙宇康已经一脸担心地站在化妆间的门口附近等着她了。虽然没有到步履蹒跚的地步,但是执袂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是跌跌撞撞踉踉跄跄了。
“你不要逞强,”林青沼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过来搀扶住执袂的右边,孙宇康则扶着了她的左边胳膊,“明明是很想见宁致的吧?”
见与不见,又有什么两样?执袂走到柜台上,叫了没有兑水的威士忌。一仰头饮尽了杯中酒,像是要把忧郁和疲累全部喝干一样。明天是周六可以和明远呆在一起是她现在唯一的安慰。
下午要上班所以时间过得很快,忙忙碌碌到了晚上八点。本来说好了这个周五晚上不和明远一起吃晚餐的,说不定明远正陪客户吃饭呢。但是突然很想听到他的声音的执袂还是克制不住冲动,在办公室的茶水间一边给自己泡着热咖啡一边打电话给明远。
电话接通了,然而那边暂时还没有说话。
“明远……”执袂开始往速溶咖啡的纸杯里加热水。然而在听到对方轻轻地“喂”了一声之后,她的双手一颤,滚烫的咖啡就掉落下来,如果躲闪或许还来得及,但是此时此刻执袂连滚烫的咖啡溅到了自己的大腿上也没有留意,更别提会去躲闪了。她已经完全呆住了。
虽然很像是明远,但这是宁致的声音。一刹那,执袂注意到了声音的不同。父子的声音很像是理所当然的,但他们尤其相似。如果非要区分的话,明远的声音稍微有些低沉,宁致则相当明朗。
“我是宁致。”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我知道。”这才感觉到被烫伤的大腿非常疼痛的执袂慢慢地蹲了下来。
“我现在正和爸爸共进晚餐,”宁致说,“他去洗手间了。”
“我知道。”宁致接了明远的手机,情况也只有那一种。
“我想我应该告诉你,我和雪穗开始交往了。”宁致的声音低下去了。
“我知道。”他并不是非说不可的,但是他或许认为说了更坦诚吧?
“我想和你见面,”宁致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把耳环还给你。”
“我知道。”执袂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在说同样的话,像鹦鹉一样。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电话那头发出轻轻的笑声。
是自己太紧张了还是真的只有这么三个字可以说?执袂把后背靠在了茶水间的饮水机上,微微仰起头来,然后仿佛受不了头顶上橘黄色的灯光似的轻轻闭上了眼睛。然而就算闭上了眼睛也没办法让拿着手机的手停止颤抖。
“我们,”执袂又徐徐地睁开了眼睛,“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一瞬间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打破了这层坚冰的是宁致颤抖的沙哑的声音:“为什么?”
“你读过那首词吗?”执袂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倏忽之间有了咏唱词曲的闲情逸致,“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青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空。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
念完整首词又忍不住后悔自己未免太迂腐了。在这种时候背什么诗词,自己到底是哪根神经搭错了?就为了一句话,背出整整一首词来,自己是不是太夸张了?但是好像不背出整首词来就不能表达现在自己的心情,就算宁致觉得自己迂腐、夸张也没有办法。
果然宁致完全不为所动:“你想让我像《毕业生》里那样,在你和爸爸结婚的时候,冲到教堂把身为新娘的你绑架上公交车吗?”
落花(02)
和图书部的学弟学妹们一起最后走出图书馆,把大门锁上之后,宁致跟大家说了一声“我把钥匙还到校工办公室去”,然后就和大家分手了。等走到校工办公室门前,目送大家的身影全都消失在积雪的回家路上,他这才重新回到图书馆里去。
回到刚刚自己亲手锁好的大门前,周围已经渐渐黑了下来,整个周六的校园一片寂静。宁致停住脚步,确认了一下附近没有人,这才打开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