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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不会,魏远争心内嗤之。何时起,这人说谎圆话,变得这般不含糊,直叫他自己也要焚香顶礼,膜拜起来。
「这样吧……」方才只顾着想事,魏远争再听时,晏长治已经开了金口,要曲休好生照管他,避免再次接触毒物。说话时晏长治墨眸眯着狭长的两道,露了颇有些狐疑的面容,看曲休仍是端正清明,方才作罢挥退。
如此甚妙,魏远争扬了扬嘴角,一抹佞笑冲曲休眨了下眼。曲休刚站起身来告退,只当没见到,径自走了。魏远争盯着他背影看了一时,脚步多少还是有些凌乱,想笑,又有些发闷。
直至晏长治轻声嘀咕了句:「刚倒忘了赏他……」
魏远争由是一激灵,抢声说:「陛下,您别赏。微臣的恩人,且由微臣自己来报就好——」
「远争!」被远纷喝住,魏远争才意识到自己言语犯上,忙又开口解释:「陛下……」一翻身就要下到地上。
「行了。」晏长治赶忙拖住他:「朕看你有几个银子赏他。」
魏远争总算松了口气,生怕曲休跟陛下当面提了去上宁的事,那样还得自己费心去折腾。
「你先在宫中歇息,朕让御医都候着。」感觉他的手按在自己肩上,魏远争差点打了个寒颤。晏长治再说什么,魏远争也不敢再朝其多看,只诺诺称是。晏长治当他累了,却不知他是因了于心有愧的缘故。
「等下让他们再瞧瞧,朕……晚点来看你。」晏长治说着叫人把折子都搬了寝宫去,腾了地方留与他休养。魏远争愈发不能直视他,胸口更像是被沉甸甸地糊上了一层,密不透气。
瑞脑销金兽,一室轻烟袅袅升腾,拂着塌上人如琢如磨的眉眼,凌厉的棱角被柔和淡去,鸦羽蒙上一层清霜。偶有宫人进出,已被他数了个来回。
哈欠一声,眼睑不自然地微阖,没多久又睁开来,比先前还精亮。百无聊赖,觉醒了,毒也解了,卧在塌上闻着若有似无的药气,魏远争心中惶惶,脑内茫茫。
等着暮色降临,最后一线日光也与地面如胶似漆,苟合离去,魏远争终于不耐地坐直了身子。
「怎么起来了?」轻纱罗曼一掀起,便听得有人问他,温煦如刚刚归隐山涧的暖阳。宫人早早掌起了灯,来人周身氤氲着融融橙光。
魏远争在塌上稍一怔,倒瞧着他笑起来。来人被弄得莫名,他却连连摆手。
纷至沓来。可不是纷至塌来?
远纷知他又想了些什么奇怪的,也不再问,就着塌前的圈椅坐下。
「要不要换个位置?」
没头没尾地冒出这句,又比着身下的软褥拍了下,远纷脸一红,但看他正正经经,倒不是讽他,这才稍稍放宽了心。
「你好好在塌上歇着,别想着起来。」远纷话刚出口,魏远争往后一靠,垂了头:「你和他真是一模一样。」
第四十三章:今夕何夕,良人如故
「呵。」远纷被他的样子逗乐:「谁叫你乱吃乱喝,成了个伤号。」
「我……」魏远争当真是百口莫辩。
「好些了吗?」远纷翻开手掌,点了点手心。白天那伤,看得人人心惊,对魏远争来说,却算不得什么,扬起缠了绷条的厚爪:「破了点皮罢了。」
远纷被他弄得语塞,看他思路倒转得极快,指着自己额头:「倒是你,差点砸到眼睛。」
难得弟弟还关心起自己来,远纷抬起手,指尖微红,抚上受伤的额角。那温润的容颜从前好似玉璧,无双无瑕,如今却凭空多出了裂纹,叫人不由得惋惜。
「不深,过几天便好了。」远纷本人不甚在乎,说话时噙着笑意。在受伤这回事上,两兄弟却如出一辙,安之若素。
「抱歉。」
他这样突然认真起来的口吻,将远纷听得愣了半晌。
「抱歉,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受伤。」
「呃……」远纷有些受宠若惊,弯了眼角「扑哧」一笑:「又不是你摔的瓶子,你道什么歉。」
魏远争任由他笑去,也不好解释什么,只说:「总之你接受了便是。」晏长治砸青瓷那会儿,自己还是清醒的,原只是要做一场戏罢了,没曾想误伤了远纷,多少不是滋味。要说这事,是他同曲休的纠葛,放到明面上扯了他们两个,更觉得自己是愈发下作。
「嗯。」远纷颔首,多年来的经验,但凡有什么话,四弟说了,还是赶紧受了的好。不然依他的脾性,总得倔上好一阵。
「那你怪他吗?摔瓶的那个。」魏远争想起来他刚讲的那句,不依不饶又问了开去。
「陛下?」远纷听他称呼陛下「摔瓶的那个」,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都是情急之中做的,也不是单冲着我来,有什么好怪的。」
魏远争白他一眼:「想你也是这答案。」
从小就是这样,他还没学会让梨,远纷就早懂了事事迁就。这样的人,难道从不为自己存一份私心的?
刚要喟叹一句,远纷却先泄气般垂了眼帘,唇间淡淡地一口长吁。魏远争讶异地盯了远纷看,原以为他总算憋不住要来句牢骚,却听到依旧是那样的言语。
「任他做什么,我都不怪。只要,他能是个明君……」
胸口没来由地火气上涌:「他若将你挫骨扬灰,你也不怪?」
春风般的笑颜,也有风一样的迷质。远纷只看着他轻一摇头,就堵住了所有欲脱口的气话。魏远争颇有些挫败,觉得自己又同他争论这个,确实太过无聊。
「你看……」魏远争睁了眼,看什么?
远纷凝神犹豫了片刻,接着自己刚起的话由:「远争,你看,他会是个明君……而你,总有一天会成为将军,晏朝最好的将军。」
「那你呢?你做什么?」魏远争追问,厚厚的手掌抵在雕花塌缘。
「我?」远纷鲜有地大笑起来,嘴角眉弯都呈了最深刻的弧度:「只要能成就他的盛世,我便是做千古骂名的佞臣,又如何?」
他那样说着,字字笃定,像踱在闻者的心尖。
室内烛火顽劣地跳动着,在周遭落满光晕。笑极,眼角便盛了泪珠,骤明骤黯,映了时而扑动的黑影。那影子大概是他的,不堪,无措,如同孩子般注视着自己的兄长,带了世间最悲悯、最仓惶的表情。
「三哥……」
毫不吝啬的温柔,在看向自己的瞬间,猛然将心震痛。魏远争张口,却忘记了原本的说辞。
许久,疲惫的双眼架不住睡意。迷蒙醒来,却已不见了那个如玉清静的身影。
后半夜,皇宫很冷,冷得像回到了早春。满室佳楠香回荡在空气里,深吸一口,却要冻红了鼻尖。原本的圈椅上,不知什么时候白衣换做了明黄,支起手臂倚着身子,眉头无意识地皱起。
他的睡眠极浅,魏远争一翻身,便看见高峻的鼻梁鬼脸一样嗅下,随即羽睫轻动,再一眼就对上了那清冷端肃的眼眸。
「吵醒你了。」事实上,魏远争自己仍有些迷糊。
晏长治没出声,只是站起来,借着烛光看他半眯的双目:「睡吧。」寂静中脚步异常拖沓,他顿了下,站在了稍远的地方。
「陛下要回去?」魏远争伸手揉眼,勉强回了回神,方才想起来用敬语。
「朕……」
「嗯?」魏远争又清醒了一些,干脆掀了锦被去下床行礼。单衣冻得不行,脚还没触着地面,就被晏长治轻喝住:「不用了,你回去睡吧。」转了一圈,他突然停下,拊掌:「对了,朕差点给忘了。」
魏远争满脸疑惑,却见晏长治从案几上拿过些什么,径直走到他跟前。手中捏的白瓷小瓶封了红缨,看不见内容。
「先吃了这药丸。」
「咳——」听得这个,魏远争有情愿装睡的冲动。来不及了,晏长治已经启了小瓶,倒了药丸在手心里。一气跑出许多,朝他摊开:「拿着,朕去倒水。」
说实话,看陛下端了茶盏蹑着脚步过来,比吃苦药还难受。御书房素来无人守夜,这会子估计也早被打发了,现下一君一臣,一站一卧,实在有些怪异。
「咳,咳咳……」黄豆大的药丸,全哽在了喉咙口,余下的困意被这番折腾,早还给了周公。
「卡住了。」魏远争捏着嗓子,使劲呛了两记,不奏效。
晏长治也没料想出现这情况,茶盏往他手里头一搁,回头找了阵儿,掂了两粒蜜饯龙眼:「试试这个。」
「咳,又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