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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他谈到什么程度了?”
“我对他说,有人在找叶黑白的小说,就这个程度。我说我是从《壶天》上找到他的名字的,他听了以后笑了,好像很怀念的样子。”
笙子用手指拿起面包吃起来。她的手指有一点点粗糙,指甲也很短。既然是在旧书店工作,变成这样也没办法。
“明白了。你可不可帮我传达,说就按照他的日程来安排?”
笙子摇了摇已经空了的酒杯,代替了回答。
会面时间定在下午的早些时候。
芳光对广一郎说想要从那天中午开始请几个小时的假,广一郎粗鲁地说:
“那样的话你就一整天不要上班了,你对那个打工的孩子也这么说吧。”可以听出语带讥讽,但芳光还是用寥寥数语为自己的任性道歉。到了那天,广一郎挂了关店的告示牌,从早上开始就地外出了。
衣服就决定穿一套西装。原来是父亲为了芳光参加大学的入学式准备的,在那之后一直挂在衣架上,直到最近参加书店面试的时候又穿过一次。肘的内侧附近起了褶皱,不管怎么用手掌把它舒展平,还是没有明显地改善。
会面地点指定在市桥教授的研究室。从武藏野的菅生书店到驹込大学,电车和徒步加起来大约需要一小时。狭小的校园虽然被铁栅栏围了起来,老旧的大门却没有设置什么警备措施。芳光查看了校园地图,摸索着走到了目标研究室门前,途中没有受到任何人的眼神盘问。芳光敲响了油漆已经脱落的铁门,里面响起了低沉稳重的声音。
回应敲门声是一声有些自大的“哦”。一打开门,里面的书的密度就连习惯了旧书店的芳光都为之倾倒,书从地板一直堆到了天花板。虽然他被称为国文部的教授,但是从书架上映入眼帘的却是日文书和外文书混杂在一起的场面。
一个皮肤晒得黝黑的男人深深地坐在旋转椅上,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芳光。虽然很明显有了白发,眉毛却又黑又粗,从他炯炯有神的目光中可以窥见与之相称的充沛精力。西裤上的折痕恰到好处,衬衫估计也不是便宜货。
要是得罪了他可就麻烦了,对这号人还是谦逊一点比较好。芳光做出这种判断。
“您是市桥老师吗。今天您能拨冗与我相见,感激不尽。我名叫菅生芳光。”
听到这话,市桥的表情放松了。
“在找北里君的文章的人,是你吗?总之,先请坐。”
直到对方这么说了,芳光仍然没发现这个房间里有客用的椅子。最后终于在因为书架满员而放在地上的成堆的书的夹缝中,发现了一套被硬挤在里面的奇小无比的桌椅。芳光只能把身体硬塞进座椅,然后挺直身子。
明明有两把相对而坐的椅子,但是市桥并不打算从自己的旋转椅上下来。他看了看手表,说道:
“我还要准备下次的讲义,拜托你,三十分钟。
对了,久濑同学没有一起来吗?”
“对,听说有研究组的活动。”
“是吗?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热心的学生呢。算了,也好。那么你是做什么的?”
“我在书店上班。”
“哦,是出版社吗?”
“不是,是街上的旧书店。”
看着芳光的眼睛,变成了明显的警惕的神色。
“旧书店?而且要问北里君的事。……是吗?”
他“嗯”了一声,然后好像领会了什么似地点头。
“又有人来调查北里君的事吗?而且这次是像你这样的年轻人。看来传说这种东西还真是必不可少啊。”
芳光默不作声,轻轻点头。既然市桥已经把自己当做可疑的人,那么他还会说什么呢。芳光决定先听他说下去。
“总是有人来挖掘北里君的过去,真让人受不了。但是,每个人都是这样。一旦蒙受了污名就再也洗刷不掉了。但是,如今他怎么样了呢?”
话音落下,市桥摆出一副极其严肃的样子。但是从他嘴角和眼睛的挑动,可以看出他似乎在得意着什么。
“污名吗?”
用鹦鹉学舌一样的反应来试探他;对方上钩了。
“对,是污名。可以说他无罪,但他确实已经名誉扫地了。不对,应该说没有被起诉。因此,也没有面目出现在人前了。不知过了多少年,我从故去的旧识处听说他用化名投稿小说。你要找的东西,就是那个吧。”
“是的。”
“就算如此,你来我这儿询问北里君的事情还是很不可思议。我没有从久濑同学那儿听到详细的经过,但我想知道最初透露出我的名字的人是谁?”
芳光从包里取出《壶天》。
“并没有谁,其实,我是从北里先生投稿的杂志上找到了老师您的名字。所以我……。”
“这是?”
“我听说甲野十藏老师帮助过这份杂志。”
市桥扭了扭脖子。
“甲野老师的。他还有这种东西啊。我也不记得我写过什么东西了……不过,按照那个时候的礼节,投稿过去的东西应该都会有。但是,就因为这样,你就找到我这儿来了吗?”
“因为我听说老师认识北里先生,请务必告知。”
只能这么回答了。但是市桥的表情立刻阴沉下来,他似乎察觉到芳光其实什么都不知道,而自己说了些多余的话。
“当然不可能知道得那么清楚。我们只不过是见过几次面的关系而已。”
口风变紧了。眼睛好像在聚精会神地瞪视着芳光的。
“那么你又是什么人?你不是在调查北里君的事吗,你找的只是他的小说吗?话说在前头,北里君可不是作家。虽说是小说,但都是些毫无内涵、无聊透顶的东西。”
“似乎让您产生了误解,我向您道歉。我要找的只是小说,还有另一个人也想要这小说。那个人住在外地,所以委托我来寻找。”
“是谁?你说的那个想要小说的人,请你说清楚。”
没有许可就把可南子的名字报出来合适吗,芳光稍稍考虑了一下。按道理说,应该和可南子联系一下。但是,现在得罪了市桥就不妙了。市桥好像对北里的事知道得很清楚。
芳光说道:
“是北里参吾先生的女儿,名叫可南子。”
市桥从琢磨不透的表情变成了惊讶。
“什么,女儿?”
“是的。听可南子小姐说,北里参吾先生对自己写小说的事连女儿都瞒着。北里先生去世以后,可南子小姐整理遗物的时候,才发觉父亲曾经写过小说。”
“北里君,去世了?”
“是的。我是这么听说的。”
“怎么死的?”
“癌症。”
市桥垂下了肩膀,嘟哝着:是吗,死掉了。
但是随即,他的兴趣清清楚楚地写在脸上,问道:
“那么,北里君临终前有没有说什么?我想他应该不会什么都不说吧。”
“对不起,我,”
“啊,你只是受了别人的差遣,肯定不知道的。恩,这样啊。他还算是活得长寿啊。”
说话的方式又变得从容不迫。
“既然有这种内情的话,你应该早点说,这样就不用白费这么多的工夫了。你要找的小说,就刊登在叫《新纽带》的杂志上,至于何年何月我就记不得了。读作“纽带”,明白了吗?”
“是。‘纽’和‘带’。”
“对。”
“您知道从哪儿找出来吗?”
“这种东西毕竟是像灰色文献的一样的杂志,国会图书馆恐怕没有,四谷图书馆应该会留下一点。”
“非常感谢。”
深深地下头。
而且,芳光试着用更谦卑的语气来说话。
“那个……老师。”
市桥正在看手表。
“什么事?”
“其实,我什么都没有听说过。可南子小姐的事也是,可南子小姐父亲的事也是。听了老师的话以后,我也变得有点不安了。您说的污名是怎么回事?”
芳光试着故意强调他话语中的悲切,同时向上翻眼珠偷看市桥的表情。
市桥虽然好像不愉快似地皱着眉,却爽朗地笑了。
“这种事,不可以从我口中说出去。而且,你调查一下就知道了。自己不调查就问别人那是懒汉的所为。”
“是,对不起。”
“……但是,唉,反正你也不是我的学生。好吧。”
故弄玄虚。那双眼睛直直地看着,好像很期待芳光的反应。
“你听过‘安特卫普的枪声’这个词吗?”
“没有,那是什么?”
市桥发出一声很刻意的叹息,摇了摇头。
“在我们这一辈,都把它当做常识。也罢,已经是现代了嘛。”
“对不起。”
“‘安特卫普的枪声’,是一起发生在比利时的杀人事件的俗称。一名女性在那起案件中殒命。我也认识她,是个很好的人。”
市桥带着女里女气的表情说道:
“北里君就是那个事件的嫌犯。我也算是一个学者,不太喜欢说一些左右逢源的话……。即使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