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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个钟头,”探长自言自语,观望着四周环境。推算起来,大概是头一天夜晚十点钟或者十一点钟的事。探长的双眼,“似乎在想像着当时情死的情况。
“男的同女的同时服毒?”
“对的。把氰化钾掺在橙汁里饮下去的。”
“跑到这地方来死,可真够冷啊!”旁边有一个人压低着声音,似乎在喃喃自语。警医抬起头注视这声音的主人。原来是个身穿满是折皱的大衣,四十二三岁,瘦得毫无丰采的男子。
“呀,鸟饲先生。”警医望着那一位探员的枯瘦面庞,打起招呼。
“你这句话可是活人的想法。死人还管得到是冷是热。照这么说,冬天还喝什么橙汁。当事人可就顾不得这么多了。”警医笑着说。
“有一种倒错心理就是这样的。它和普通状态刚好相反,可以说是一种倒错了的恍惚心理。”矮个子警医居然引用了不着边际的文学词句,探员们不觉微笑起来。
“就是要喝毒药,也需要有果断力啊。大概就是这种心理的力量才使人决心求死。”探长也这样表示。
“探长,这不会是强迫对方一同自杀吧?”一名探员小心地求证。
“这可不像强迫自杀。衣服丝毫不乱,也没有纠缠的痕迹。显然是两个人商量好了,一起喝氰化钾求死。”
现场情况也的确如此。女的端端正正地躺在那里。洁白的袜子,身旁整整齐齐地摆着一对胶鞋,分明是刚刚脱下。两手交叉在身前。
一提到这双男女乃是情死,探员们的面色马上松弛下来。既然不是犯罪,事情就简单了。换句话说,没有搜寻凶手的必要。
用货车将两具尸体运回警署。探员们在寒风中缩着两肩,也乘车回去。只剩下一切如常的香椎湾浴在冬天的朝阳之下,海水随着风势,微微摆动。
回到警署,仔细检查尸体,每脱一件衣服就影一张照片,方法非常周到。
男尸的上衣口袋里有名片夹,身世马上就清楚了。名片夹里还夹着月票,是阿佐谷到东京的月票,佐山宪一,三十一岁。名片上还要详细。姓名前面有一条上款:“××部××司××科,候补科长”。左边是住宅地址。
探员们彼此张望了一下。××部××科,目前正是被人告发有贪污事件的机关,报纸上几乎没有一天不登载有关的新闻。
“遗书呢?”探长问。
仔细搜寻遗书。可是,每一个口袋都翻遍了,连类似遗书的文件都找不到。一万日元左右的现款、手帕、鞋抽、折成四叠的昨天报纸,团皱了的火车餐卡饭票。
“火车餐卡饭票?这东西倒有点意恩。”探长接过饭票,小心翼翼招它摊平。这张纸大概是塞在口袋里最下面,已经团成一团了。
“日期,一月十四日;列车号数,七;客人,一位;餐费共计,三百四十元。东京日本食堂发行。吃的是什么,不明。”探长念出饭票上的要点。
“女尸身上有什么东西?”
东西已经全部搜查出来了。一个折式钱夹,里面只有八千日元,小型女人名片四五张,都是一式的。
“东京赤坂××。小雪饭庄。阿时。”
名片上的字是行书体。
“阿时一定是这女人的姓名罗。似乎是赤坂的一间名叫小雪的餐馆的女招待。”探长判断着说,“政府官员和餐馆的女招待殉情自杀?似乎有些像呢!”说着,马上吩咐按照男女名片上的地址打电报通知。
尸体再由警医仔细检验。周身无外伤。男女死因都是吃了氰化钾中毒而死。推定死亡时间大概是头一天夜晚九点钟到十点钟之间。
“这么说,是那个时候在海边上散步,然后自杀的。”不知是谁讲了一句。
“简直是舍不得死啊。”
然而,照尸体的情形来看,并没有死前交欢的痕迹。探员们听说了这一点,个个感到意外。一个说,想不到死得这样干净。两人死因都是由于氰化钾中毒,这是确认成立的了。
“看样子,是十四号离开东京的。”探长端详着饭票上的日期说道。“今天已经是二十一号,是一个星期前就上了火车的呢!难道真是到处游览,到了福冈才决定死在这里。喂,列车号数七号是什么意思,问问车站。”
一名探员打过电话,马上报告。
“是从东京开到博多的特别快车。这列车名叫‘朝风号’。”
“什么?到博多的特别诀车?”探长侧过头问道。“既然是从东京出来直接到博多,怎么会一个星期之后才到福冈呢?一定在九州什么地方混过这几天。看样子他们一定有行李,要搜查清楚。你们拿着照片,到市内各旅馆去问问。”
“探长,”一位探员走上前来,“让我看看那张饭票。”
这是个又瘦又黑、只剩下一双大眼睛、相貌毫不出众的汉子。发现死尸时,他也到香椎湾去过。身上的大衣满是皱折,西装也走了样子,颈上的领带乱成麻花。这位中年探员名叫鸟饲重太郎。
鸟饲探员伸出瘦骨嶙峋、又脏又黑的手,展开饭票,“客人,一位?这个男人自己到餐卡吃饭!”他自言自语。
探长在旁边听到,马上接口。“是啊,女人不想吃,所以没有一起到餐卡去。”
“可是……”鸟饲迟疑着。
“可是什么?”
“可是,探长。那女人难道什么都不吃吗?就算饱得不得了,在同伴吃饭的时候,也可以陪着吃点其他东西啊,譬如说,吃块布丁,喝杯咖啡。”
探长大笑起来,随口说道,“那倒也难讲。不过,这个女人也许根本没有奉陪的兴趣,一点胃口也没有。”
鸟饲探员似乎还打算讲一句什么,但只是默默地带上帽子。帽子也破旧不堪,边沿垂下,有了这顶帽子,鸟饲重太郎这个人物就更加增添了几分精彩。他穿上缺了后跟的鞋子,一头钻出去了。
探员出外以后,房间里立刻清静下来,显得空荡荡的。剩下的一两位青年探员不时给火盆加炭,给探长送茶。
不知不觉间,白天就要过去,窗子上的阳光渐渐发暗,突然之间,不断的脚步声前前后后地奔跑进来。
并不是探员们回来,是一群新闻记者。
“探长。××部的候补科长佐山自杀。东京总社通知我们,所以连忙扑新闻来了。”
这批人一边进来,一边大叫。今天早晨,警察署打电报去查询时,东京的报馆听到了消息,连忙转告福冈分社的记者。
三
第二天早晨的报纸,一致以很大篇幅报道××部候补科长佐山宪一情死的消息,标题很是引人。每一家报纸都认为,这并不是单纯的情死事件。目前,××部的贪污问题正查到重要关头。佐山之死显然与贪污之事有关连。报道说,东京检察厅并没有要求佐山出庭受审,不过,据报纸预测,佐山的保证人势将受到审问。这个人一定因为上级事件有受到波及的可能,所以终于偕同爱人一起自杀了。
这些报纸叠成一堆,放在探长办公台的一边。探长本人则在检查一个皮制小公事提包的内容。
从昨天白天到深夜,探员们查遍了福冈市内的旅馆,到了今天早晨,探长才在上班的时候,匆匆忙忙地向大家透露了昨天侦查的结果。
一位年轻探员在市内一间名叫丹波屋的旅馆查到,照片上的这个人曾在该旅馆下榻。旅客登记簿上写着:“公司职员,住藤泽市南仲街二十六号,菅原泰造,三十二岁。”从十五号晚上起单身住宿,直到二十号晚上算清了账目离开。这个客人临行将公事提包留下,说明以后来取。
现在打开皮包一看,里面东西很是平常:洗面用具,替换用的衬衫和内衣,火车里买的二三册娱乐杂志。既没有文件,也没有笔记簿、日记等。
探长检查完毕,向着拿回这公事皮包的年轻探员问道,“怎么,男人单身住在那里吗?”
“是的,说是单身。”青年探员答道。
“嗯,有些怪。女的干什么去了。这几天里,她到哪儿去了呢?十五号晚上住起,那正是从东京乘‘朝风号’列车到博多的日子。从这一一天到二十号这一个星期,男的一直住在旅馆里吗?”
“听说哪儿也没有去,一人住在那里。”
“那几天里,女人没有来找他吗?”
“没有,据说谁也没有去过。”
在这一问一答之中,鸟饲重太郎突然离开当场。他戴上破帽子,静悄悄走出屋外。
到了大街,搭上市内电车,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景色。没坐几站,便又下车,迟缓的动作显得他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