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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路-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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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案只有一种,当然是卦是假的。不可信之不可信也!
    王甲自嘲地笑笑,锁上上房屋的屋门,重新到祖屋前。
    祖屋的屋门打开了。推门进去的刹那,不觉倒吸了一口的凉气。
    迎门就是供桌。供桌下的地上,爬满了大大小小的蚂蚁。黑蚂蚁、黄蚂蚁、红蚂蚁、飞蚁,一应俱全,一眼望去,竟不下十种,其数量,至少也得以数万来计。
    蚂蚁们正浩浩荡荡地爬上供桌,组成一条十厘米宽的长队,爬上窗子,爬满了家谱,然后消失于一条裂缝。裂缝的两边,尽是行动迅捷,东奔西走的大黑蚁,飞蚁们盘旋在外,竟象是在负责着安全警戒工作一般。
    仔细看看,似乎两排蚂蚁为一个家族王国,上百个蚂蚁王国,居然都象是从供桌下的地面钻出,爬向墙上的裂缝,也仿佛这整个祖屋的地下,都已是蚂蚁的世界。这情景,不可谓不诡异。
    但直觉中,这些蚂蚁却是在进行着大撤军。
    再看去,这才发觉蚂蚁不但从供桌下的地面钻出,祖屋内的地上,都象是蚂蚁的世界,不计其数的蚂蚁先钻出了地面,再爬向供桌的方向,于供桌下集合待命,然后尾随着撤退,向墙上的裂缝进发,并消失于裂缝之中。
    这么多的蚂蚁,还是不惹为妙。
    …鹊桥仙
    回复'30':但它们也并非那种食人蚁,因此虽然看上去可怕点,也无须恐惧。王甲观望了片刻,就举步进屋。
    火柴在供桌上,他打开火柴盒,发现火柴只剩下了一根,无意识地摇了摇头,看看灵牌旁的油灯尚未被蚂蚁占据,就擦着了火柴,点亮油灯。火舌跳跃着,火光微弱。他取出三支香在油灯上点燃,插入了灵牌前的香炉中,正欲“请神移驾”烧些纸钱时,油灯却忽然灭了。
    扭开了油灯盖,但见油灯里已经没有油了。
    油灯的油,也是“七七”大祭离开时才加满的。按照祖屋的温度、湿度来计算,至少也会在一年半之后才挥发个干净。如今还不到一年,怎么就完全挥发了?
    他恭恭手,把父亲的灵牌和爷爷奶奶的神位一同拿过,再恭一下手,算是已经尽过礼。
    锁上祖屋屋门后,迟疑一下。
    ──如果椿树的树根真地已经深入了根基,而宅基下的土地又为蚂蚁占据的话,一旦发生了地震,祖屋是否会倒塌?
    ──蚂蚁搬家,是不是与地震有关?
    思索中,已不觉走出了院门。
    锁上大门时,邻居走来了。
    “阿甲,昨晚在家还住得惯吧?”
    “还行。”
    王甲笑笑。
    对这个招呼中的“在家”,王甲并没有在意。那是因为王庄人的“在家”,可以是在任何人的家中,尤其是从远处回来、回“家”。
    ************
    周年大祭,近亲晚辈都须应礼。
    晚辈不单包括王甲王木这一代以及下一代,也包括了王甲王木的各叔伯家小于王甲之父的人。
    以“辈分”而言,在农村,辈分低的,甚至是九十岁的老人,也须向辈分高的刚满月的婴儿称叔道爷。王甲的辈分不高,因此七八个只有六七岁的“叔叔”在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甚至还小上一两岁的“奶奶”的带领下,也跟着大家向坟上行去。
    参加祭周的人其实也只是应个礼,有个代表就行了。而祭周号哭者又只能是女性,王庄近来大举“自卫”,所以这十几人几乎是清一色的娘子军。
    出村口前,娘子军呵斥着这些辈分尊贵的顽童们,相互诉说着哪家的男人咋样,谁家的收成如何,谁谁谁在什么什么地方看风水卖艺赚了多少钱,谁谁谁遇上了什么什么灾……,并询问着王甲王木啥时候能订下一门亲事啥时候成婚,喜酒准备在哪儿办……,但一出了村口,所有闲聊的一同停止了闲聊,开始哭丧。
    哭丧也是一门艺术。
    会哭的人,能哭得让听者顿起恻隐之心同情之意,忍不住鞠一捧辛酸泪,而自己却见不到眼泪;同时,哭声还要如同流行歌曲般悦耳动听,世界名曲般百听不厌;并且要做到说哭就哭,说停便停。
    而不会哭的人,哪怕你哭得泪流满面,涕泪纵横,声音嘶哑,甚至当场昏厥,依然会让人感觉到那是假的。
    王铁嫂无疑是那种很会哭丧的人。
    她不但是王庄的哭丧名人,也是专以纸扎、哭丧为业的蔡庄人中的当世奇才。
    大葬山下十几个村庄,提起了王铁嫂,或许知道的人并不是很多,但提起了蔡吟,那简直可以套用一句俗话:如雷贯耳、浩月当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连历届的乡长、县长,也无法与她比“名”。
    大葬山下名人谱,排名首位的就是蔡庄蔡吟。未出嫁时她便受雇于各庄的大户,每次哭丧的收入,至少也在百元左右,无钱者就送鸡鸭猪羊;出嫁后收手不干,偶尔难破情面不得不为之时,主人也至少得备上五百元钱或是一头猪。当然,是否收那有另当别论了。
    当年王铁争创王庄首未十万元户时,差五千元凑不够时,便是她连哭三场,挣三千,凑足了九万八,预定了三场,又凑了两千,够十万。
    她的哭声,无论是大声,小声,带诉、不带诉,都有种摄人的魔力。哭声一起,听者便有种深切悼念自己最亲近最伟大最值得怀念的人的凄凉感受,不自觉地就泪水汪汪奔流而下。不带诉的哭音,即使是肖邦、布哈洛夫等人的《葬礼进行曲》也无法媲美;带诉的唱哭,更是感动天下有情人,若不流泪,你除非是聋子、死人。
    王甲王木请不起这个嫂子。但王铁嫂的这次哭丧,却不收钱。她只有一个条件──快定下一门亲事。
    …鹊桥仙
    回复'31':十几名妇女,有的泪流满面嚎啕大哭,有的连哭带诉生似天底下只有她一个是可怜人年,有的号哭若疯笑,一个个均是真情实感准备创下哭丧新记录。
    以哭丧而论,她们学王铁嫂已非一日,其哭丧的水准也足可和蔡庄专业哭丧者相媲美了。但王铁嫂呢?
    她只是静静地走着,直至其他人都哭得有些累了有的甚至再也挤不出一滴眼泪时,才发出了低低的抽泣声。
    其他人的哭声嘎然而止。人人屏息静听。
    抽泣的声音细细幽幽,渐渐变为声声短哭;短哭片刻,再变为抽泣。如是几次,当每个人的听觉神经都被压抑到了极点时,抽泣声忽然变成了长哭。
    长哭声一起,天宇间仿佛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荒芜的大地上,只剩下了一个孤独凄惨的女人,在悼念着亲人,在质问着苍天,而苍天无语,只有怒涛阵阵,悲风幽幽……本已停止哭丧的妇人们早已泪流满面,放声大哭,在队列前奔跑嬉戏的儿童也号哭连连,一时间天宇里充满了令人辛酸的哭声,静静行走的王甲也忍不住泪盈满眶,泪流满面。只觉得天地之大,竟惟吾凄惨,二十多年来的诸般不幸诸多屈辱都被放大了百倍,折磨着自己的神经,而未来也是苍白一片,毫无人生的乐趣,不如自此就一死了之……越想越伤悲,终于哭出声来。
    唯一没有哭的人是王木。
    他似是从不知伤心为何物,不知泪为何物。在他的记忆中,似乎连幼时的撒赖的大哭,也只是“光打雷而不下雨”。他仿佛从来不曾悲伤过──真正地悲伤过。委屈时,也从未流过泪。但即使是这样,听到了铁嫂的哭丧,也觉得有一种淡淡的伤感驱之不散。
    可是更多的却是恐惧。那哭丧的声音回荡于耳边,竟似已变成了上万人在哭,在悲诉着什么,似已变成了上万人在战争结束后亲眼看到了自己亲人的尸骸般!
    他不能不恐惧。
    但幸好王铁嫂只是象征性地表演一下,伊如命相家忌讳耗心耗力为某人推演改命、风水家忌讳妄占他人风水地,杀人者不愿意被杀,偷盗者也不喜欢被别人偷一样。哭丧者最忌讳付出真情实感,最忌讳无禄而哭。王甲王木没有付钱,表演一下,也就足够了。
    ──毕竟,出嫁之后,她的哭丧,简直已比大熊猫还要珍贵了。
    但她虽是已停止了哭丧,那哭丧之情引发的伤感,却使得其他人的哭丧达到了新的水平。娘子军、童子军居然一路哭到了坟头,其间甚至还有人哭昏了片刻。
    ************
    坟头到了。
    远处,是大葬山的山脚。大葬山远望犹如一丘土坟,但入山后却接连数峰。由王庄坟群望大葬山,可以遥望如一女子平躺着,从王家祖坟处连一中轴线,恰好指向“女子”的心脏处。王甲这一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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