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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不是很明亮,但小蝶的身影很好辨认。
她跪在一个小桌前。桌上是各色美食、一碗好酒,以及她哥哥的牌位。
“明天,是我离开师门整三年。”小蝶听到了阿牛的脚步,冲他浅浅一笑。
阿牛小心翼翼地问:“你……还想回去吗?”
小蝶没回答,嘴角微微上扬成一个古怪的微笑,说:“今天是我哥哥的忌日。每年今夜我都无法入睡——耳鸣,总是听见鞭子在甩……可能是我哥哥又在催我给他上香。”
阿牛被她的话逗得轻轻笑了笑,立刻察觉到这是失态,于是找话题,问:“怎么没见你烧些纸钱?”
小蝶撇撇嘴,也笑了笑,“他啊——吃喝嫖赌沾了两样半,又贪吃、又贪杯,虽然不嫖,但是好色。要是给他烧纸钱,没准他在阴间发展成赌鬼。所以我每年只准备一些好吃的。人真是奇怪——明明知道鬼吃不到,还是要做这么无聊的事情……连我也这么愚昧!”
“这不是愚昧。”阿牛把外衣披在小蝶肩上,感叹了一声,“我要是也有这样一个妹妹就好了。”
第二天,失眠的小蝶很晚才起床,没精打采地梳洗之后,她连吃早饭的食欲都没有。
“张婶,把咱们那个‘休息盘点’的牌子挂出去吧。”小蝶昏昏沉沉地说,“我今天不知道怎么搞的,浑身都不对劲——好像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张氏一边扫地一边应承,“反正这几天的病人越来越少——时疫毕竟让你克制了一些。对了,今天中午开始,就是咱们雍州有名的戏会,不如让小萼陪你去散散心。年年轻轻每天窝在药店做生意也不是活法。”
小蝶感激地看了张氏一眼,“我要去听听说书,家里就交给您了。”
她打算从后门出去,但才开了门,就发现早有人等在外面。
一个衣冠楚楚、文生打扮的白衫公子,正斜靠在一匹青花马上,闲适地晒太阳。看到小蝶,他充满诚意地微笑着,亲切地打招呼:“好久不见!”
对这句和煦如春风的问候,小蝶只像见鬼似的回应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啊——————————”似乎不这么叫一声,她会晕死当场。
“有鬼!有鬼!”小蝶跌跌撞撞反身躲回小院里,紧紧地把门关上,脸色惨白对张氏结结巴巴地说:“张婶!快!快!打醋炭,把香点上……”
她受到的震撼实在太大,以至于这几句话不仅没什么逻辑,声调还特别高亢。
“梆梆梆!”
那人敲了敲门,“拜托——你用点脑筋好不好?放下我这英俊潇洒的造型不说,你哥哥像那种放心不下妹妹,从阴间跑出来的鬼吗?”
……这倒是实话。
“吱呀——”小蝶怀疑的眼睛从门缝里往外瞥。
小风可不想再吃一次闭门羹,很不客气地用力推门,走进小院,然后痛心地看了小蝶一眼:“妹妹,我早就说过,歇斯底里的女人最可怕——不过让你自由发展了三年,你怎么沦落到这副德性?——这位大妈,”他看到了惊魂不定的张氏,“麻烦你照顾一下我的马匹和行李。”
“你、你、你,”小蝶摸了摸他的心口,又摸了摸脉搏,“你怎么没死?!”
“这是什么话!”小风打开折扇,潇洒地摇了摇,“我是你唯一的亲人,怎么这样咒我?”
小蝶还是很怀疑,“我明明看过你的尸身——绝对没半点活气!”
“呵呵!”小风得意地一笑,从怀里摸出一罐东西:“你看这是什么!”
在检验那瓶东西之前,小蝶先检查了一下小风的影子——不像是鬼。她这才满腹狐疑地拔开瓶塞……一看之后,小蝶的神情有些不自然,扫了哥哥一眼,似乎在拼命找好话。
“这个,瓶子的做工满精细的。药丸搓得挺圆……可是,说到这药的成色和气味,就……那个了点儿。你配的这是什么玩意儿?”——就这种华而不实的货色而言,确实很像出自她老哥的妙手。
小风“哈哈哈”笑了三声,“你看这像什么?”
“好像断肠散,但成色不足;又像白地丹,但气味淡了点儿;说是九花茱萸丸吧,它好像还缺一味成分;说是中通丹吧,又像多了点什么。难道是‘卧花荫’?这个最接近,但看大小和份量,这一丸比一剂卧花荫少了半钱,一次吃两丸非出人命,一次一丸又不管用……不伦不类!”
小风遗憾地摇摇头,“这只能说你的见识短——这是真正的‘仙人倒’!”
“仙人倒?!”小蝶失声叫起来,“你从哪里弄来的?!”
“我自己炼的。”小风的回答不乏得意之色。
仙人倒和还魂丹都是药宗《幻霞秘籍》中的药物。《幻霞秘籍》所载的八种药,都是药宗最难炼的,百余年也只有个别天才能摸到门径,迄今为止,加上小蝶的还魂丹,才有三种问世。小蝶根本不能相信:本门第一大酒囊饭袋炼出了第四种?!
她怀疑的眼神太明显,小风惆怅地摇了摇头,“不奇怪。根本没人相信我炼出了本门秘药中的秘药——八大奇药之一的仙人倒!大家的不信任,不知道该不该算我的运气。正是因为他们想不到我有这等能耐,所以在验尸的时候才掉以轻心。”
小蝶总结到一点线索了:她这个号称药宗第一绣花枕头的哥哥,不知得到什么机缘,竟然炼出了这种让人假死十八个时辰的稀有药物。他一定受不了鞭刑,所以装死解脱。而本门虽然验尸,但大家对这个草包一向没什么戒心。他以前的纪录表明:他能配一付吃不死人的头痛药,都值得表扬。对这种人,当然没人怀疑他会用仙人倒耍诈……
但是……“我还是很怀疑——”小蝶看着手心滴溜溜打转的小药丸,“你炼的仙人倒真的管用?”
小风拍了拍胸脯,“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再吃一次给我看看!”小蝶绷着脸,一伸手,把那丸药送到哥哥眼前。
“你的疑心真重!”小风叹口气,“仙人倒要用酒送服。那天我求了二师兄好多次——每打五鞭我就叽叽咕咕求一次,终于让他不耐烦,给我喝了一口酒——少了点,但足够我把舌头下面的药送下去。我早知道你闯的乱子自己收拾不了,所以我才事先做了万全的准备。现在你竟然怀疑我这个世上最伟大的兄长……”
“少来这套!”小蝶的口气一点没有被感动的意思,“如果你真像自吹自擂的那么聪明绝伦料事如神,那么——反正你有仙人倒,本来就没打算替我去死,装什么伟大?”她指了指小院角落里尚未撤去的小桌和灵牌,“那里有酒!”
“有酒就好!”小风美滋滋地看了自己的灵位一眼,“啊——妹妹,你用二十年的女儿红祭我?算你有良心。”
小蝶检查了一下他的嘴——里面没有私藏别的药物;她又亲手把那颗仙人倒放到小风嘴里,以免他耍什么花招。
小风只喝了一口酒,美美地打个嗝,晕晕乎乎地叫了一声:“失算了……我应该……先——躺——到——床——上……”话音未落,他就栽倒在自己的牌位下,气息全无。
小蝶静静地看着哥哥,许久,一言不发。
躲到跨院里的张氏,这时候才探头探脑凑过来,“小蝶,他怎么了?”
小蝶没出声,探了探小风的鼻息——没有;摸了摸小风的心口——正在降温……
“哥哥?”她怯懦地叫了一声——她只在很小的时候,需要他保护的时候才这么叫过。自从她能打得过那些欺负她的少年无赖,她就没用这么软弱的语气叫过他。
不过这次,他没有像小时候那样,英姿焕发、锐不可当地跳起来为她出头。
“哥哥?……傻瓜!”她忽然揪着小风的领口,惊慌失措地叫起来:“你以为自己炼药的水平很稳定?就算上一次的仙人倒真的管用,这一丸就一定同样有效吗?你、你快吐出来!快给我醒来!”
小风一动不动,听不到她的叫嚷。
她手忙脚乱地冲回房间,翻箱倒柜,嘴里还不停地嘟囔:“我记得,仙人倒好像有一种检验的药物——是什么呢?师父说过,验尸的时候用这个可以抵消仙人倒的效力……我记得的!一定记得的!”
她把所有的行李都翻了个遍,终于在一个攒零钱的小匣子里,找到一块粘土似的紫色泥巴。
“有了!”她的眼睛放光,一阵风似的跑回小风身边——他的肌肤正在失去血色。
小蝶在紫泥上洒了几滴酒,揉搓了几下,从泥巴上掐下几小块,塞住小风的耳鼻,又把剩下的泥巴拍成薄片,封在小风嘴上。
一刻、两刻、三刻……小蝶只听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两下……二十下……三十下……一百下……三百下……她似乎回到了那天,那个数着鞭声的可怕时刻。
她竟然那样呆呆地跪在他身边一个时辰,完全没有感到春寒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