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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他的话,拓跋虎魂亦觉自己多虑了,一个身无片缕而且双脚残废的没用书生,即使不看着他,他又哪能逃得了?虽是这么想,但向来缜密的他还是着杜南留下,吩咐他仔细守着.不可有所疏失。
杜南纵然不愿意,也只得点头答应。
他站在门口目送两人走远,心中满满不是味儿,而在房中的夏玉言也目不转睛地看着拓跋虎魂与孟太平的背影走远,数天以来光芒昏暗的眸子中倏然闪动起一点神采。
身上盖着棉被,双手收在身后,紧紧抓着放在床头的瓷枕,夏玉言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他在等,一直等……
终于,杜南走进来,手上捧着刚做好的饭菜。“吃饭了!”
倚坐在床头的夏玉言只盼了他一眼,便把头垂低了。杜南也不在意,毕竟自己是霸占他的居所,禁锢他的恶人之一,自然不能期待他会对自己有什么好反应。
边把饭菜放下,边在心中暗暗嘀咕:大哥真没意思!只不过是个走也走不动的废人,干什么要劳驾他留下来看守!不悦地歪起唇角,把饭菜放下后,杜南转身便走,谁知道才转身,一声巨响便在他头顶响起。
一股剧痛传来,杜南眼前一黑,来不及吭声,便倒下去了。
蓝白的瓷片碎了满地,一个男人披着血倒在地上,在别人眼中总是与懦弱无能挂钩的夏玉言用力吸一口气,用狼狈的姿势从床上爬到地上。
伸手探一探杜南的鼻息,感到他还有呼吸,夏玉言登时松一口气,定过神后,飞快地将他的衣服脱下,穿在自己身上。
铿!清脆的声音响起,一把匕首从他的腰带里跌出来。
看着银光闪闪的匕首,夏玉言迟疑片刻,将它收入怀中。把衣服穿好,夏玉言看着昏迷的杜南,低声说一句。“对不起!”接着,便用前臂抵着地,拖着身子,缓缓地爬着离开。
轮椅早就被收起来了,夏玉言在屋外爬了一圈,也到仓库找了一遍,不单止轮椅找不到,就连他收在仓库巾的双拐也没有了。抬头看着已经布满星子的天空,夏玉言心中着急,紧紧攥着拳头,咬一咬牙,竟立定决心用自己的双手爬走。
他既担心屋里的杜南醒过来后会追出来找他,又担心在半路遇上回来的拓跋虎魂,仔细思索过后,竟决定不走大路,反而往满布杂草沙石的小路爬去。
杂草如刀,沙石尖锐,不消片刻已在双手上划下无数伤痕,在地上拖爬着的沉重下身虽有衣物掩护,在摩擦下也不免受伤,血从衣物渗出,流到沙土上,留下一条血路。
每进寸许,身体痛得像被千刀所剐,夏玉言看着自己血迹斑斑的双手勾起一抹苦笑,心中只想起两个字:废人!
他没有停下来,木然地忍受身体上所有的剧痛,一点一点地向前爬着,秋夜山空,虫子在草丛中发出刺耳的噪音,路漫长得可怕。
也不知道爬了多久,终于,夏玉言看见远处亮起的一点灯火,那是村尾的第一户人家。希望就在眼前,夏玉言被汗水沾湿的脸孔上不由得浮起一抹激动神色,十指攥紧了,拼命地向前爬去。
突然,背后响起一声阴恻侧的冷笑。“看我找到什么?一条在地上爬的臭虫子!”
脑海倏忽空白,夏玉言来不及惊恐,一条腿已踩上他的背脊。
“请不到你的胆子这么大!连我也看走眼了!”伴随咬牙切齿的声音,是一记重重的脚踢。
“啊呀——啊!”夏玉言惨叫,身子被踢得整个翻转过来。
拓跋虎魂单手扯住夏玉言披散的长发,硬生生地将他从地上扯起来。
“贱人!”一个耳光掴过去,夏玉言的半边脸登时肿起来,嘴角渗出鲜血。
痛苦挣扎之中,夏玉言的手不自觉地摸到藏在怀中的匕首,他想也不想,便把匕首抽出来,向拓跋虎魂刺去。
拓跋虎魂是个练家子,体力、反应本来远胜于他,但这时急怒攻心,加上想不到夏玉言有胆反扑,糊里糊涂便被刺中了右肩,幸好他反应极快,立时把夏玉言扔开了,足下如流水般滑后半丈,刀尖只把他的衣服划破,在皮肉上带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虽未真正受创,却足以令拓跋虎魂怒火更盛,他为人最是深沉,当下怒极反笑,在心中打着算盘,盘算着该怎样对付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穷书生。
见他缓步踏前,脸上勾着一抹笑容,眼神深沉冷酷,夏玉言心头剧颤,知道他实已气极,怒极,若再落在他手上,只怕……只怕……不敢再想下去,夏玉言的身子剧烈颤抖,眼睛慌乱地左顾右盼,恰好看见拿在手上的匕首。
那一瞬间,他不知道心里正在想什么,又或者什么也没有想,脑海空白一片,而手则提起匕首,往脖子抹去。
拓跋虎魂见了,大吃一惊,慌忙纵身跃前。他本来有十数种方法可以阻止夏玉言,但是,一份突如其来的无由慌张推使他作出一个绝不理智的决定。
电光火石间,五指紧紧抓着银光闪闪的刀刃,往右一扭,生生地将匕首夺了过去。鲜血从古铜色的肌肤流下,艳丽夺目。
他在于什么?夏玉言霎时呆滞,细长的凤眸睁得浑圆。
“大哥!”与拓跋虎魂同行,一直在旁边负手观看的孟太平见此大惊,大叫一声,连忙冲前将拓跋虎魂扶住。他与拓跋虎魂兄弟情深,眼见拓跋虎魂受伤,气得一拳便往夏玉言打去。
“三弟,不……”拓跋虎魂想喝止已经迟了,孟太平的拳头重重印在夏玉言胸口。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加之近日受惊,劳累,那里受得起孟太平一拳,登时便倒下去了。
身躯委地,溅起黄沙,拓跋虎魂顾不得右手刚受了伤,左膝弯曲,衣袖一拂,铁臂横地伸出,在撞上地面的前一刻.将夏玉言的头托起。
怀中人血迹斑斑,脸色近乎死白,拓跋虎魂的心赫然漏跳一拍,半晌后,感到他身上传出微弱地吐息起伏,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第五章
当夏玉言再次睁开眼,首先看见的是一个唇红齿白,肌肤似雪的美男子。美男子一见夏玉言醒过来,便向他灿开笑靥,接着转头,高兴地向外面叫道。“大哥,他醒过来了!”
“这里是……?”夏玉言好不容易将眸光自他身上移开,呆呆地环视一圈,熟悉的环境令他霎时坠人绝望的深渊。
果然被抓回来了……
“这里当然就是你的家,怎么好像不喜欢的样子?”充满嘲弄与稍带沙哑的声音从外传来,而随着声音走进来的是足以令夏玉言怕得魂飞魄散的拓跋虎魂。
拓跋虎魂已经换上一套新衣,紧身左衽短袍,长裤与银头的长统皮靴。一身黑色劲装,配上披散的长发,飞扬锋锐的脸孔与阴霾的神色,还有那双绿光熠熠的虎目,都令夏玉言想起在森林中,盯紧猎物的凶猛野兽。
当然了,他本身就是一头野兽,由老虎化成人,但即使外表再像人,始终也只是一头野兽,横蛮、凶悍、粗暴、狡猾、无礼!在心中一一清算拓跋虎魂的缺点,双手不自觉地攥紧,触动手上包扎好的伤口,带来阵阵刺痛。
或者是痛楚起了作用,本来满心惧怕的夏玉言,竟渐渐地镇静下来,躺在床上,仰头,直视渐渐逼近的拓跋虎魂,他只说了一句话。
“你若再碰我一下,我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