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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生直直朝高欢走来,似乎完全没有看到她对面而坐的唐明媚。
直视着高欢,顾长生只说了一句话,“幸不辱命。”
浮生偷欢坊,杀手会在杀人后的第一时间返回复命,绝不拖延,无一人例外。
知道这二人的过往纠葛,不欲让他二人有任何难堪,于是高欢点头作答,笑问,“痴绝使来如何?”
顾长生赞道,“果然是无双好剑。”陈茂荣的剑也是把削铁如泥的好剑了,而痴绝断它,却比切豆腐还容易。
“你可要好好待它。”
“那是自然。”
二人一问一答,说话间,竟视房中唐明媚为无物。
与高欢闲聊数句后,顾长生告辞离开,却在行至房门前,被一把声音叫住,“长生——”
那幽幽长长的声音,像施了定身术一般,令顾长生凝在门前,连踏起的右足也忘了放下。似过了一个世纪一般,顾长生终于收足,缓缓别转身躯,迎上唐明媚哀怨的眼睛。
细细审视着久别的故人,顾长生的心中满是苦涩:昔日的娇痴少女,已经成长为风姿绰约的成熟女子。绝色依旧,只是眉宇间隐着一抹淡淡悒色,眼波流转中,更有着叙不尽的幽怨、凄迷。
眼前女子,曾是他的未婚妻子,曾是他的初恋,而如今,却是受他伤害最深,也是他亏欠最深的人。
两人静静对视着,都没有说话。高欢早已识趣的悄悄离开,将空间让给这对久别重逢的故人。
良久良久过后,唐明媚轻轻问他,“长生,好吗?”
咽下喉中酸涩,顾长生艰难的回答,“还不错。”然后再没有语言。而唐明媚也不再开口,只是看着他,盈盈眼波里,包含了他完全明白的千言万语。
屋中,再度陷入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顾长生突兀的开了口,“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告辞了。”说完也不管唐明媚的反应,便决然转身,逃也似的踏足离开。
只是,不管他走得有多快,唐明媚的声音仍是清清楚楚送入了他的耳际,“长生,你……——就不问问这些年里,我过得好吗?”
“你就不问问这些年里,我过得好吗?”
哪里敢问了。因为他害怕知道那个答案。明媚若过得很好,他或会心安。但若不好,他会愧疚——他,毕竟欠了她,毕竟负了她,毕竟伤了她。
所以,他只能落荒而逃。
痴痴看着顾长生离去的身影,唐明媚突然笑了:
长生,上官清明弃你于不顾,可是我仍爱你。
余生,由我与你共渡,可好?
八月初五。
月下,顾长生把酒独饮。
上官清明统一了分崩离析的明教,成为明教教主。一统大典,定于八月十五进行。
他,终于如愿,实现了他的理想。
他成为了权倾天下的明教教主,而自己,却沦为见不得光的黑暗杀手……
他有妻相伴,而自己,却独自浪荡江湖……
独对冷月,顾长生不由生出天地间只余自己一人的孤独感。
举酒向月,他沉沉吟道,“寥落悲前事,支离笑此身。”
声音落寞萧瑟,隐含悲怆,有着说不出的感慨。
不意却听到一个声音接口道,“愁颜与衰鬓,不日将逢春。”
突至的涌动暗香,让他明白是谁到了。
唐明媚默立于他身后,静静看着他,眼中充满了怜意。
少年顾长生,惊才绝艳,何等丰神俊朗,何等神采飞扬。而青年时光,却浮沉于江湖之中,历经沧桑,有如孤雁离群,飘零凄凉。
今夜思绪纷乱,难以安卧,她出房散心,无意遇见他月下独斟。看他悲慨,举杯邀月,心中便是一痛,终忍不住出声。
为什么,那时候,年少轻狂得不知把握珍惜,总是任性逃离?为什么总是笃定的以为,一回首,就能看到他?为什么,从没想到世事难测,更没料到,情关难过……
见到她,顾长生的呼吸立时变得沉重起来,“明媚,你……我……”
欲说的话,在接触到唐明媚的眼睛时,全不知被抛到了什么地方。看着那双眸子,顾长生全身冰冷——那双眸中,漾着如海深情。尽管唐明媚没有再说什么,但她心中的所有感情已经毫无保留的展现出来。
深深凝望着顾长生,唐明媚缓缓说道,“长生,我一直忘不了你。”用尽毕生勇气,她轻轻说道,“长生,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顾长生全身一抖,却以异乎异常的苍凉语调平静说道,“往事已如过眼云烟,明媚还是不要挂念的好。”
“长生!”
顾长生苦笑。
明媚说:长生,我一直忘不了你。
明媚说:长生,我们重新开始。
怜惜的看着眼前女子,顾长生的心,是酸楚的:
她忘不了他,而他,对她,已无感无波,除了怜惜,除了愧疚。
只有怜惜与愧疚,怎可能在一起?
明媚说:长生,我一直忘不了你。
她忘不了他,正如他忘不了那个人。这几年里,他仍想着念着那个人。想起那人时,那情感是极其复杂的:有时温存,有时激越,有时幽幽,有时尖锐,有时甜蜜,有时痛楚……——那种情感,绝对与理智无关。尽管他知道那个人狠下心时什么也做得出来,尽管他知道那人欺骗他背叛他,但仍然,忘不了,也,放不下。
对明媚,曾有的喜欢,不假。只是,那喜欢已经淡去,更随着狂热恋爱的发生与时光的流逝,被遗忘在不可知的角落里。
明媚,真的已成为过去了。
心里,微微,有些怅然。
自那日起,顾长生开始极力避着唐明媚,绝不予机会让二人独处,即使偶然间遇上,也总是漠然以对。
唐明媚憔悴了。短短数日,却憔悴得可怕,只一双眼睛燃烧着,火一样焦灼,火一样狂乱,火一样激烈,无法冷寂,无从冷寂,也,不愿冷寂。
高欢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明媚,是中了一种从古至今天下间最为可怕的至毒:情毒。
中此毒者,若不自救,任你大罗金仙前来,也是枉然。
只是,看着多年相交在情毒中煎熬辗转不得解脱,终是不忍。于是开始旁敲侧击,欲点醒痴人。
而那痴人却在她化暗示为明言时,微笑回答,“谁又能管得住自己的心呢?”
谁又能管得住自己的心呢?
那一刻,高欢那从来一如古井不波的一颗心,起了涟漪。
当年她问师父:上官破玄为何在舍弃一切失去一切后,仍甘愿赴死?
师父也是微笑回答:谁又能管得住自己的心呢?
谁又能管得住自己的心呢?
就这么一句话,感动了高欢,让她自觉得为唐明媚做点什么,才能让自己得到平静。
次日高欢在书房中逮住了顾长生,直接问他,“为什么你总是躲着明媚?”
自书卷中抬起头来,扫高欢一眼,顾长生冷冷道,“不关你事。”
高欢恨恨骂道,“狗咬吕洞宾!”
顾长生闻言却笑了起来,“高欢,你当真又是安着好心?若非明媚的毒药能带给你莫大好处,若非你有求于明媚,你说你还会这般好心的为她制造机会?”
高欢语塞,随即无赖道,“对!我就是这么市侩!我就是这么现实!你要怎的?”
“我不敢怎的。”敛了笑意,顾长生淡淡道,“你要怎么做是你家的事,少把我扯进来。”
高欢嘿笑道,“可是你正是我讨唐大小姐欢心的踏脚石啊!不把你扯进来,我怎么去哄唐大小姐?”
顾长生头痛的看着高欢,完全拿她没有办法。有的时候,他真的搞不懂她。说她老奸巨滑,偏又有时天真一如孩童。说她重信守诺,偏又有时无赖一如市井泼皮。她草菅人命,却时常拾回流浪的猫狗,呵护有加……
他无法理解高欢,正如他无法明白在受了那么多冷漠后,明媚的眼中为何仍能有期盼?
轻缓的足音传来,高欢顾长生对视一眼,皆心知是谁到了,却只作不识,仍自顾说着话。
那人顿足窗前,并不知道行踪已被发现。
顾长生自自己所坐位置看出去,刚可看到唐明媚却不被对方发现。
初阳柔和的光,映在唐明媚完美至无懈可击的一张脸上,使得她整个人似乎都散发出一种淡淡柔和的光泽。
明媚昔时,最爱红衣。艳红的衣映得她冰肌胜雪,眼似漆点,娇美无比。而如今,却弃红衣改著蓝衣……
淡蓝衣衫,的确显出她的典雅高贵。只是,却再也寻不回昔日红衣少女的明媚奔放。
隔窗凝视着数日不见的唐明媚,他于忽然间想到:如果在自己第一次寻着她时,便强捉了她归川,不顾她的意愿,与她成亲,那是否后来的一切,皆不会发生?
可惜从来没有如果,永远没有如果。那时的自己,仍是从了她的心,遂了她的意,由得她自由自在。
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