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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没声的开了门,客厅亮着昏暗的光,大概是我妈留的脚灯。我蹑手蹑脚的想溜回自己的房间,结果发现老妈正坐在客厅沙发上,脸色有点疲倦,眼睛却亮亮的。“妈,”我诧异的叫了一声,昨天晚上竟然有这么多人没睡。廿二 永恒的爱与青春…下
凯旋走之前,我们没有再见面。那段时间我的情绪有点低落,事实上低气压似乎弥漫在整个圈子里。李洋和臻玥在冷战,朱碧和大卫分手,我和诸葛之间也有了隔阂。我好像就是有点自私的不愿把这件事和朋友分享,虽然,诸葛的疏远让我也挺难受的。
凯旋走的那天,我从一早就坐立不安,所以下班朱碧提议去喝酒,我立马就同意了。有人在边上看着我点,省得我作出什么追火车之类的蠢事来。
朱碧这回伤得不清。喝酒和喝水差不多。大卫爱朱碧,但是不只爱朱碧一个。朱碧说,你知道吗,我爸在外面也有很多女人。从我听得懂人话开始,就听见我妈我爸在闹离婚。我不愿意他们离婚,后来到小学六年级的时候,他们闹得太凶了,有天我爬到阳台上,站在那上面,对他们说,你们再说一句离婚我就从这儿跳下去。从那以后,他们就不吵了,因为我爸根本就不回家了。当初他们也是恋爱结婚的呀,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为什么,不能全心全意只爱一个人呢。
朱碧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我还是没能看见她的眼泪,可是我的衣服都湿了。“如果以后没人要我,你娶我好不好?”我知道她太寂寞了。寻找爱的人,都很寂寞。忽然,我就后悔了,不该让凯旋就这样独自离开,其实我是这样的爱他。
回到宿舍,发现有一个快递过来的大箱子。打开一看是一本精装原版,Ancient Greece的画册,和一支小巧的银灰色诺基亚手机。画册是我最后一次去凯旋工作室看过的,我仿佛也说过,希望有一天能去看看爱琴海,雅典娜神庙。
手机已经装好了sim卡,我打开开关,有哔哔的声音,是短信,是他的手机发来的。
当你想我的时候,13901234567
原来,我们两个都不寂寞。
廿三 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 … 上
罗凯旋这个人,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
说这话的时候,我正陪着大姐坐在她画廊的会客室里吃黑瓜子。她特别嗜好这种湿嗒嗒咸不唧唧的东西。每次我去看她都要跑到稻香村去买上一大包给她带过去。每个画廊都会定期办一些只对小圈子开放的展览会,这是昭示画廊层次的时候,展出的有画廊自己压箱底儿的作品和有交情的收藏家友情出借的珍品。大姐给我打电话,告诉我说这回得了件好东西。大姐召见我还是很乐意去的,她是少数几个和我说话不把我当小孩子的人之一,而且她知道的故事特别多,又很爱讲。
那是一幅未完成的作品,延绵不绝的松林和极尽之处或可得见的山影,笔力稚朴,没有题跋。这幅画给人的感觉非常奇怪,似满还缺,似缺又盈。我疑惑的看着大姐。大姐小心翼翼的把画收起来,说,这是师祖的最后一幅作品,还没完成的时候,被人把手打骨折了,后来就再也不画了。
她考我,你觉得这幅画画的是什么。
是禅吗?我仔细想了想,这样回答。
大姐很诧异,说,难怪老头子和凯旋都喜欢你这个小鬼。
原来师祖晚年参佛,渐渐不问世事,后期作品量极少。那时文革大火烧遍全国,红卫兵小将冲进家里时,这幅‘缘壑听松图’墨迹都还没有干。美院的小将们也没真下死手怎么折磨他,毕竟他是中国画坛的传奇人物,而且当时也已经是望九十的人了。只有个为首的把他推了个跟头,结果老人体弱,竟然就手腕骨折了。到医院胡乱给治了治,家都没让回,直接下了干校。这幅画也很长时间不知所终。凯旋和他就是在干校农场认识的。一老一小颇为投缘。不久,师祖去世,临终留书把凯旋托付给老师。
那个折断了师祖手腕的人,事后偷偷藏起了这幅画,但是因为‘欺师灭祖’不能见容于书画界只好转而从政。一路仕途风顺,不想几年前卷入东华金融巨案,被抛出来当了顶罪羊,只好咬牙把画拿出来套现想买一条命。还没在黑市上露面,就被凯旋拿走了。
我听到这儿,有点纳闷了,我不耻下问,怎么拿走啊,难道凯旋是京城四少之一?还是他是寒羽良啊?
大姐也奇怪,寒羽良是谁啊?他当然没法露面去拿,去的是罗立威的人。
这个名字耳熟,电视里肯定听过。我随口一问,罗立威是谁啊,难道是他老爸?
大姐一脸受不了你的表情,说,你天天怎么跟他混的,那是他哥。也难怪,论年纪差不多也可以当他爸了。那时候,老红军娶老婆和王老虎抢亲也差不多。他妈嫁给他爸的时候,二十岁都不到,本来也就是高干病房一个小护士,组织一信任领导一谈话,能怎么着啊?不过他妈命苦,嫁过来不久生了凯旋他爸就开始被批斗。凯旋和他妈下了干校,根本不知道他老爸被关在哪儿。他妈可能就是那时候坐下病了。文革结束,好日子没过几天就去世了。
这时候不用提醒我也知道罗爸爸是谁了,是个我在教科书里见过的名字,搁古代得是个异姓封王的。合着凯旋是个小王爷。我在那有的没的胡思乱想,大姐自己书规正传,风声一传出来,罗立威就派人跑去,跟那个人说,这画的主人说了,你不配拿着它,然后就把画收走了。所以一般人都以为画的出现是个讹传,根本没有别人见过。不过,凯旋也没做绝,还是让他哥想辙给那人弄了个死缓。
所以,大姐说,罗凯旋这个人,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烤热了一部分人,溺毙了另一部分。
我说哪有那么绝对的事,我们可以冬天靠着火焰取暖,夏天泡在海里游泳啊。
要不是我躲得快,大姐嘴里一口茶就得全喷我脸上了。不过她接着说了一句话吓了我一跳,
她说,你们俩还真是一对儿。
廿三 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 … 下
这人和人不讲缘分是不行的。师祖捡了个罗凯旋,老头子捡了个你。说起来,凯旋的画技大部分是从老头子来的,画风就差远了。凯旋的画初看透着英年鼎盛的繁华,细看繁华背后又有一种看透世事的苍凉。你算是老头子的嫡传了,可是你也不太像他,反而比较象凯旋。你的画明快活泼,但是又总有一种摆脱不了的忧郁。在画纸上黑白分明本不能调和,可是你们俩好像就是能把两种不能调和的色彩调在一起,这是骨子里带出来的,你扔不掉,别人也拿不来。
我高高吊起来的一颗心这才放下来,原来这就是老师说的我和凯旋相像的地方。今天大姐告诉我的凯旋不是我熟悉的那个人,他的脸在我心里倏而清晰,倏而模糊,我一下子忽然特别想他。
大姐一点也不知道我的心思,掉过头来说服我,朱毕,有的地方不要太较真了。凯旋为了他妈的事特别不待见他爸,可是要不是他们家,这幅画也不知道最后就流落到哪儿去了。他的工作也是,那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饶上他的背景也不容易。凯旋这点比你好,清高但是不迂腐。倒是你,老头子出来替你讲一句话就够你吃一辈子了,何必你这画老是在这半红不黑的搁着?别等到哪天他骑鹤走了,看你怎么办!
大姐原来又在急这个。我在这件事情上很低调。即使是圈子里也很少有人知道我是林染的弟子。我和大姐嬉皮笑脸,‘那有什么?不是还有姐姐你吗?早我就想买件体恤衫,前面印上您的头像,后面写上,我是林大姐养大的。’这话我说得不屈心。大姐是真疼我。她说的那个‘半红不黑的’地儿是画廊中的一小块儿,其实那是代表了林家长公主认可的上升期的画家的作品,因为她身份特殊,所以这已算是一种殊荣。我这人没大追求,辜负了她一片好意。
大姐无奈,送我出去。迟疑半响还是装作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