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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远和信兰再三夸你才学出众,今天这几位都是京中有名的儒生,你就好好的和他们切磋一下吧。”
“是,多谢侯爷提携。”我转身又向那几个名士一揖:“还请诸位手下留情。”
两个老儒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答应,那个少年吴剑琴却是抬头向天,一声不吭。厅中每个人都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只有我一个人是站著的,裴幕天有意无意间也没有给我让座,我无法可想之下也只有站在右侧吴剑琴下首。
几年之前的楚寒何曾遇过这等事情?又何曾受过这等闲气?……不过比较起来,还是现在这个样子的我比较好一点……吴剑琴的傲慢的样子实在不讨人喜欢,我那时候可不要象他就好……
正在胡思乱想,猛然抬头,却对上了沈静幽黑的眸子,我心中微动,冲他诌然一笑,他的目光在我身上转了几转,看不出我有什麽底细,便再也不看我,皇族中人,果然气势不凡。
裴幕天很明白我上不了台面:“小儿流落民间多年,难以忘旧,教三王爷七王爷见笑了。”
沈静笑道:“嫂子和两个侄儿能平安回来就是大幸,有时候有点不同样的人来看看倒也新鲜,侯爷不必放在心上。”
沈渊也是大笑,“七弟高见,果然不凡!”
一时间诸人大笑。
我静静的站在一旁,一言不发。被他们如此嘲讽心中也不是不生气,但是想想又觉得不值:我自认为修身养性这麽多年,岂可因为这点小事就坏我道行?
两个老儒生笑得迂腐,信兰和威远笑得开心,吴剑琴用鼻子在笑,沈静和沈渊,江潭几个干脆就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一群我不在意的人,我为何要与他们生气呢?!
真是无聊之至!
裴幕天对我老大的不耐烦,“该你了,楚先生。”
“呃……什麽该我了?”
“……三位先生都已经做完了自己的题目,现在就剩你了!”
“请问是什麽题目,侯爷请说。”琴棋书画,我一向自命为样样精通,不信有什麽还能难得住我,你们这些人看不起我,我可以不必理会,但是眼前都是些个有真才实学的人,以文会友,也是好的。
“当然是四书五经。”
“……呃?……四书五经?!”
“楚先生还有什麽问题?”
“……”真是出丑了。“对不起,我不会……”
师父的杂学大多传与了我,但是凭他如何说法,我就是瞧著四书五经这些个八股文章不顺眼,抵死不学,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却看重这个,是了,师父当时就说过,若要玩物丧志就多学学琴棋书画,若要大富大贵则离不开四书五经。
当时我又是说的什麽?
“虚名於我如浮云,要他何用?”
所以若论儒雅风流,师门中当数我是第一等一的一个,只不过我看不上的那些个学问,几个师兄却是没有一个不学的……
“请问楚先生,你所说的不会是指什麽?”厅中众人都是一脸讶异,大概是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不会四书五经的书生,连沈渊都挑高了眉毛。
“就是没学过的意思。”
“那你还会些什麽?”
“除了这些之外的……”
什麽《孙子兵法》,《战国策》,《资治通鉴》,《史记》……我都可算得上是大行家,不怕你来考。
这种含糊其词的说法不小心惹起了众怒,赵儒才老先生第一个站了出来:
“楚相公真是胸有成竹,老朽就给你出个对子,对上了就算你这一次与咱们平局,你看如何?”
德高望众之人,真的好一个泱泱大度!
“好!你们尽管对,我来给你们做裁判。”江潭兴致勃勃,似他这种人,每天里愁的只是没有热闹好看,难得来了我这麽个可供耍戏之人,他如何能够不乐?
“如此就有劳江公子了。”
“楚先生,我的上联是很简单,‘因荷而得藕 ’”
“有杏不须梅”他挑的真的算是简单,这人倒也不是只会打落水狗的老书生。我不由得对他高看一眼。
“……楚先生答得好快!”
“老先生客气了,请说。”
“好!‘竹本无心遇节岂能空过’。”
“雪非有意他年又是自来。”
“山石岩前古木枯,此木为柴!
“长巾帐内女子好,少女更妙!”
“……”
“……”
我跟赵儒才两个人越说越快,到了最後旁人都有点反应不过来,有道是棋逢对手,能遇到这样高明博学之士谈文也是一大乐事。
“停~~~~~~!”
江潭突然大叫,“两位不分胜负,我看就这样好了……再比下去天都黑了。”
厅中诸人皆是一片愕然,显然谁都没有想过我竟然能跟赵儒才对得了这麽多,江潭凑过来细细的瞅了我好几眼,眼神诡异,真有点让人全身发毛。不知道在打什麽鬼主意。
“楚先生博学高才,不知师从何处呀?”
他说归说,手竟伸了过来要拉我的手,我一向都不喜欢跟别人接触,忙侧身躲开。
沈静大笑:“阿潭的老毛病又要犯了!你就不能克制个几天,剑琴还在这里看著呢。”
江潭附在沈静耳边嘀咕:“剑琴才不会管我这些个小事,再说似他这样子的货色,剑琴也明知道我也只不过是玩玩罢了,要是吃这个醋,岂不是自低身价?”
吴剑琴冷笑,在旁人做起来或许有些不雅,他这一笑却是更显得眉清目秀,直如雪雕的冰美人一样。
“到底是阿潭了解我,我的确不会和这等人一般见识。”
瞪我的眼神锐利得却是要把我刺穿,我一副无辜的样子只作不知。他们说话的声音极小,但是又如何能瞒得过我的耳目?这几个人明摆了不安好心是要算计我,我心里头冷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就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塞外小村三年,我本以为自已的脾气已是修养得天下少有,没想到旁人一点点对我的敌意就又把我的争胜之心给勾起来了。这大概是多年练武养成的习惯吧,我可无视他们对我的嘲笑鄙视,但是却不能忍受别人对我明显的恶意──而且眼前这几个人都算得上当世上少有的人物,我有这种想法并不为过。
裴幕天一拍手,几个小婢准备好了笔墨纸砚,都放在一张大桌子上,裴幕天说道:“小儿历劫归来,久居塞外,现在就请几位以‘塞外’为题,在一柱香内各做一幅画出来,没有完成的人就算输了。”
看来真的是没有人把我当成敌手,不然必不会出这等题目,我旅居塞外多年,岂不是明显对我大大有利?
“楚先生还不快过去吗?一会儿香烧完了可就迟了。”
耳边突然传来江潭的声音,竟是离我极近, 我忙走上前两步,避开。
他的调子也没有什麽不好,只不过听起来油油滑滑,我听著就是有说不出来的不舒服。他从来都没有正眼瞧过我,与厅中诸人一样,是那种视而不见的蔑视,我转身回望至他的眼睛深处,果然仍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不管他有何目的,都是只拿我做玩艺罢了──这等人,我理他作甚?!
江潭倒是被我看呆了一瞬,但是马上又回过神,冲我一个劲的眨眼微笑,从里到外开始长桃花,我都要以为自已是倚红居的头牌,身上不由自主的冒起了鸡皮疙瘩。
……好象……听说……大户人家有那种嗜好的不少……这位江少爷不会也是其中之一吧……?
我一步退到桌子旁──这等变态,还是离远了点好。
桌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吴剑琴,赵儒才和孟史谦三个人已经开始作画,我没有去看他们,闭上眼睛,眼前一片大漠飞沙,嗓子似乎都还能感受得到那满是沙尘的空气,然而就是这片一望无际的荒漠,陪我度过了人生最艰难的三年。
我最喜欢在夜晚出村,来到村中人听不到的地方,吹我那根大师兄亲手做的笛子,弯月如勾,一片寂静似乎真的能消除我满手的血腥。
在大漠之上,空旷无人之处,似乎……我就可以欺骗自己,一切都当成没有发生过:神剑门仍在,几位师兄人人皆活……
原来在我不知不觉间,我早已渡过了我此生最快乐的日子……
手中的画一挥而就。
小河,弯月,点点沙丘,空中无风,天上无云,一个书生背对著坐在河边上,手执一根横笛,透过画仿佛能听得到他丝丝的笛音,笛音清越。
这个广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