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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一句话就使得,环儿的年纪实在是不小了……”李纨听了,只管沉默不语。赵姨娘心里清楚这是往王夫人眼里扎针的事,李纨不愿意帮忙也是意料之中的,所以她来这一趟也是为了碰碰运气罢了。再说王夫人连着自己亲孙子的进益都要拦着,她怎么会不来告诉李纨一声呢?她虽是个没见识的,但心里也明白,每日冷眼瞧着那宝玉虽是得了这般千疼万宠的,论起努力上进,比起环儿跟兰哥儿差得远了。环儿倒也罢了,他是庶出,将来迟早要分家出去,而兰哥儿正儿八经的嫡出长孙,若真是出息了,王夫人说不得还要在李纨手里讨生活,到时候只怕有热闹瞧了。于是赵姨娘也不勉强,说了话就走。素月送她出去,回头再见李纨,只见她眼中闪着一丝狠厉的光。
送贾兰去大简书院里念书的事,尤潇潇早就跟李纨提过的,是她自己舍不得儿子,又怕的是深夜难熬,母子两个还能做个伴。况且儿子年岁确实小了一点,自己在娘家粗读了几本书也能带着启蒙所以就往后拖一拖。但是王夫人说的那话能是什么好心?赵姨娘的来意再明显不过,这种得罪王夫人的事她平常自然是不愿意招揽,能躲多远便是多远。可是没想到王夫人能把贾兰一块儿给否了,兰儿是她的亲孙子,这女人再恨自己也不该不念着贾珠,真真欺人太甚!自从元春封妃,王夫人的日子似乎过得太舒服了一些,也该给她添添堵来——这一回自己说不得倒真要帮贾环一把了。素月小心翼翼在旁,正要劝奶奶放宽心,却见李纨微微一笑道:“平常大家都说赵姨娘是上不得台面的傻子,我今儿才知道她才是比谁都精。”
正文 第64章
周瑞家的灰溜溜从薛府回来;拿了一百二十两银子去回王夫人的话;又说了宝姑娘这般那般;看样子以后不但不往府里来住,连着薛姨妈答应好好的银子也不给了。王夫人端坐在椅上;数着念珠;静静听着。她深知是金钏儿之事又惹了祸端;但见薛府里这样拿乔起来;心里不由冷笑:旁的不忌;那宝钗的年岁可是一日比一日长的;又在荣国府里厮混这么久了;亲友往来也瞧着好几回了;这传出去还能好做亲的?上一回袭人之事倒也罢了;庶长子之事难容;自己也亲临上门,给足面子。而这一回明明是金钏儿自己不尊重勾引爷们,最后畏罪跳井了,难道也怪得了宝玉?再说她将来进门做了当家主母,若没点气度,这等小事容不下早该被活活气死了。莫非这一回还要等着自己上门去求她回来?这还真是把自己当做千金大小姐了。
王夫人将茶盏轻轻一放,思忖着眼见宝玉马上要去书院念书,又有元春在宫里帮忙打点,将来出人头地还怕娶不到好媳妇?到时候来求着咱们家倒也罢了。这般想着再瞧桌上的银子,王夫人面色更加不耐起来,既然连着银子都不肯出了,还要她们何用。周瑞家的在旁一直盯着王夫人,看见她面色不好,连忙殷勤道:“老奴也劝宝姑娘来着……”王夫人冷冷一笑:“劝什么?不出几日就得自己回来的。”周瑞家的不敢多言,王夫人又道:“罢了,既然姨太太手头紧,你就去你二奶奶那里,说不拘哪里先挪一千两银子过来,宫里娘娘等着用。”
周瑞家的听了话,一口水没顾得上喝,接了差事,只得又往凤姐儿院子里去了。一进门却是看到司棋同着丰儿两个坐在院子里说闲话,心里不由诧异万分,暗想凤姐儿何时跟着二木头要好起来的。见了周瑞家的进来,丰儿先站起来道:“周嫂子来了。”周瑞家的也笑道:“太太有吩咐,让我来给二奶奶带个话儿。”丰儿听了,忙进屋来,只见凤姐儿平儿与迎春坐在炕边儿正在逗弄大姐儿玩笑说话,连忙就禀报了一番。凤姐儿知道周瑞家的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迎春觑她面色,上前抱起大姐儿来,笑道:“来,姑姑带着妞妞去屋里玩,让你娘谈正事去。”凤姐儿含笑望着她们走了,又与平儿使了一个眼色,才对丰儿道:“你叫她进来吧。”周瑞家的因着从没有在外头等这么久过,心里颇有些不安。
等见了凤姐儿,看她也是形容懒懒的,周瑞家的只好先问安。凤姐儿说道:“这些日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想必是前阵子大姐儿病了我也熬煎坏了,总觉得身子不舒坦。”平儿在旁适时将一盏子燕窝粥端来道:“奶奶先吃了再说话。”凤姐儿做出恹恹的表情:“搁着罢。”平儿正要劝,周瑞家的忙道:“奶奶是千金之躯,可要保重些。”平儿也道:“奶奶正该好好护着自己身子……”凤姐儿只叹气,也不说话。周瑞家的见她们主仆两个一唱一和,唯恐不给自己插话的余地,连忙就把王夫人要银子的事说了。
凤姐儿听了,也不诉苦也不答应,只管拿着银铫子慢慢吃燕窝粥。周瑞家的耐着性子等了半日,凤姐儿才拿帕子沾了沾唇,平儿侍候她漱了口,凤姐儿才道:“太太的心思我自然也明白,娘娘的事一点耽误不得的,只是咱们这些年的日子紧巴周嫂子你也都是知道的,眼前又是端午节,老太太叫丰丰富富的办着,家里实在是没有闲银子了。”然后又道:“平儿,你去把我的那两个金项圈拿来,一个金累丝攒珠的,还有一个点翠嵌宝石的,暂押些银子给了太太。”平儿知意,回道:“那日夏太监来,说找了一处房子缺些银子,奶奶已经送到铺子了,兑了四百两银子才打发走的。”周瑞家的听了,不由脸上一红。凤姐儿皱眉说道:“我怎么忘了,周姐姐你也瞧见了,那起子外祟也是常来常往的,总是娘娘的差事,我从来不敢怠慢。现今手头实在是紧了,你去回了太太,说等我这里了再送过去。”周瑞家的听了,知道凤姐儿也是一毛不拔了,只好灰着脸回去交差。
迎春在内室里听得明白,见周瑞家的走了,也不好贸贸然就抱着大姐儿出来,还是凤姐儿带着平儿亲自过来,迎着她出来。凤姐儿一面瞧着大姐儿一面对她笑道:“妹妹也不是外人,没有什么可瞒的,二太太的脾气你是尽知道的。”迎春想着她们原本是亲姑侄,又在府里亲厚了这些年,自己此时也不好说什么。凤姐儿知道她颇多顾虑,也就不肯再说下去,只跟迎春商议给大姐儿过生日的事。两府里旧俗,怕折了小孩子福气,所以五岁之前都不肯给过生日。凤姐儿不肯委屈女儿,迎春又是心细的,早说了给大姐儿做件新衣裳,几个人便是商议七月初七正经祝贺一番。平儿先笑道:“我带着她们几个先凑五两银子吧。”凤姐儿笑道:“很不必,给妞妞积福,我这个当娘的出得起银子,你跟着丰儿几个只管带着嘴来吃就是。”说着众人都笑了。
自大姐儿出花之后,凤姐儿同着迎春便逐渐亲热起来,对邢夫人也恭敬。迎春见她们婆媳和缓,便常常往这边来,因着将来去汪家也要处理各项庶务,便又跟在凤姐儿身边学了不少东西,二人感情因此比前深厚不少。迎春早劝过凤姐儿该保养身子为宜,其他事且放一放。凤姐儿嘴上虽是逞强,心里却是明白,但又贪着管家权不肯放手。这一回若不是见大姐儿病了,王夫人那般冷淡,她也不肯跟着慈善人大姑妈翻脸。再说,依着王夫人这般贪得无厌,自己管家落下的那点好处迟早要赔干净,自己顶着千人指万人骂的名声倒白白为他人做了嫁衣,凤姐儿自然也不肯吃这个明亏。说笑了一会儿,凤姐儿照例又留迎春吃了饭才回去。
第二日,凤姐儿早早起去到贾母面前奉承,未到正院,只见鸳鸯急匆匆出来对她摆手。凤姐儿还笑道:“你这蹄子今儿是怎么了?大惊小怪的。”鸳鸯见四下无人,忙压低声音道:“你小声些!二太太正在里头跟着老太太说你偷偷放账的事呢。”凤姐儿听了,只觉得脑袋嗡了一声,又急又怒,一股子气冲上来就要往里头硬闯,鸳鸯慌忙拉住她:“你做什么?老太太正在气头上,你这时候进去反倒不好了。”凤姐儿咬了咬嘴唇,情知被王夫人暗算,放账之事本是姑妈出的主意起得头,如今跑到老太太跟前却是倒打一耙起来。原本凤姐儿打算冲进去一五一十跟着贾母说清楚,但是再一细想王夫人既然敢说出放账之事,自然早就想好脱身之计,自己冒失,最后弄的百口莫辩更是麻烦。幸好鸳鸯提前出来报了信,自己倒能有个筹划,想着心里慢慢冷静下来。
这放账之事确是王夫人给凤姐儿的主意。王夫人让凤姐儿管家,但是因着外头没有几个能干的人,贾政是个死读书的,那些个积年的下人胆子也就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