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岬虽然无意让这么大的一个男人每天在家里无所事事,但是也不能叫一个脑筋只有六岁程度的孩子出去工作,他怎么能把一个跟城太郎差不多的孩子丢到社会上去呢?
让他多增加一点知识后再考虑让他就业,然而岬不知道该如何去“增加”仁的知识。
普通的六岁孩子应该上小学了,但是对于一个已经大学毕业的男人来说,再让他上小学也太不合情理了。
“小仁的‘教育’问题吗?”
岬在工作的休息空档跟松井聊到这个问题。
过了五月中旬,下雨的日子比晴天还多。现在他们也是听着雨敲打屋顶的声音,坐在阴暗的仓库一角看着还在喷漆的汽车发呆。松井把抽了一半的烟捺熄在地上。
“人生还得重头再来真是太辛苦了。”
松井因为在十六岁那年误入歧途,所以高中读到一半就辍学了。他不拘小节而开朗,但脑筋却不算聪明。而且,不管岬怎么抗议,他还是喜欢加上一个小字来叫城太郎和仁。
“我想过让他读城太郎的课本,但是小学、国中、高中加起来可要十二年,仁现在三十岁,等他的头脑能用的时候已经四十二岁了。越想就越没劲,但是不教他又不行……”
松井也跟着叹气。
“要是能突然恢复记忆就好了,不知道他恢复记忆的可能性有几成?”
“我也不知道……”
“会恢复就是会恢复啊!”
岬记得他公司的职员曾说过机率有五成,但是无法估计出会在什么时候恢复。松井突然拍了一下手。
“小学的课程由岬哥你来教就行了嘛,可以实施什么英才教育啊!”
“傻瓜,有教科书就够了啊?而且,我也没钱买参考书给他。对,没钱才是重点,要是能中彩券就好了,起码可以帮他请个家庭教师。”
“靠彩券没指望啦!”
岬心想你这每年要花费上万元买彩券的人还好意思说。不知岬在心里暗骂自己的松井抓抓耳朵又突然大声说:“老头的女儿不是高中生吗?她或许还保留着国中的课本也说不定,他们家满喜欢堆旧东西的。”
就像突然出现一道曙光。这一天岬就从老头家搬了一箱又重又旧的书,还用塑料套捆了好几层冒雨载回家里。看到突然出现在家里的大箱子,城太郎第一个跑过来看。
“这是什么啊?”
城太郎把箱里的“小学三年物理”、“国文2”等课本拿出来。
“这些是课本。仁、你过来一下。”
在准备晚饭的仁就像小狗般地跑了过来。
“什么事啊,哥哥?”
岬指着箱子里的书说:“这里面全都是课本,你从明天开始就好好用功吧!”
仁先是瞪大眼睛,接着就浮起满脸笑容。
“我明天可以上小学了吗!”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兴奋。在岬还没否定之前他就跟城太郎牵着手跳起舞来。
“太好了、太好了,我可以上小学了。不知道能不能在这里的学校交到朋友。”
城太郎充满信心地回答他。
“一定可以。”
本来还带着笑容跳舞的仁突然不安地低下头。
“但是我这么高不知道会不会被欺负?”
“你不用怕。要是有人敢欺负你的话我绝饶不了他。”
岬虽然心痛,但也知道再让他们误会下去的话情况只会更糟。
“仁,你听我说。”
听到岬严肃的声音,仁立刻停止跳舞。
“在我面前坐好。”
仁正襟危坐在岬面前。
“你不能去上小学,因为……你太高了所以不能上小学。”
仁原本兴奋得发红的脸颊一下子苍白了起来,咬着下唇低头不语。
“为什么仁不能上小学?”
城太郎摇撼着岬的肩膀追问。
“不行就是不行,这是规定。你虽然不能上学但还是要念书,所以我才帮你借了这些课本来。明天开始我会教你念书,你就在家里好好用功吧!仁、知不知道?”
仁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好几秒才挤出一声“知道”。
这一天的晚饭是一尾烧焦的鱼,因为仁在煎鱼的时候被岬叫去才煎到焦掉,不过鱼并没有焦到不能吃的地步,所以还是上桌了。
然而,在晚饭前“不能上学”的事件还余波荡漾到现在,整个餐桌充满阴暗的气息。仁在整个吃饭的过程中一言不发,岬从来不知道他是这么地想上学。
岬是基于想早点让仁具有一般程度的学力才让他念书,不过对六岁的仁来说学校不单是学习的场所,同时也是让他交朋友的地方。
他既然那么想上课为什么从来不说?他是在跟自己客气吗?仁就是那种问他想吃什么,他也总是回答“什么都可以”的孩子。
岬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太粗心了。他忘了就算仁外表像大人,毕竟内心还是纯真的孩子。虽然自从仁来了之后发生了许多麻烦事,但他还是不想象中午松井所说的恢复记忆就好。
与其看到他回复到原来冷酷无情的模样,岬还宁愿仁像个温柔坦诚的孩子。我来改变你的人生,我要让你变成一个温柔的男人。岬心中对仁渐渐生出像父爱一样的心情。
……这一天晚上岬被哭声吵醒。他回头一看,睡在旁边的仁把脸埋在枕头里啜泣。岬从棉被里探出上半身,并列在狭窄房间里的棉被只要坐起来就能构到对方。岬把手轻放在仁头上,仁吃惊地抬起头来泪眼迷蒙地凝视着岬。
“别哭了。”
仁摇摇头,又把脸埋进枕头里。
“你一定很想上学吧?现在只能请你忍耐,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让你上,但是你太大了。对不起。”
仁抬起头来擦擦眼角。
“嗯,我会忍耐。”
看到强忍着泪水识大体的仁,岬不禁心中一阵绞痛。在他温柔的抚摸之下仁才止住哭泣。
“哥哥。”
仁低声说:“我可以过去吗?”
两个大男人睡在一床棉被里似乎有点挤……不过面对红肿着眼睛的仁,他说不出“不行”二字。
“好。”
仁爬出了被窝,抱着枕头挤到岬身边。当岬觉得实在太挤想移动身体的时候,仁却抱了上来。被比自己高大的男人用力抱住的岬几乎窒息。
“仁……”
仁把脸埋在岬的胸口,肩膀抖了一下之后岬就觉得胸口微湿。强忍着快窒息和狭窄痛苦的岬叹息地轻抚仁的头,不知不觉仁就停止了哭泣,手腕也放松了力道。
从中午一直下到现在的雨声在夜半显得特别清晰。在抚着仁的头的同时,忘了拥挤的岬不知何时竟沉沉睡去。
哭了一晚的仁似乎从忧郁中解脱出来,他虽羡慕地目送城太郎去上学却不再苦着一张脸。
而且求知欲似乎相当旺盛的他不等岬开口就自动拿出课本。白天要上班的岬只能集中在晚上教学,然而就算岬没有教,仁也会自己读。
或许是岬称赞过仁的好学吧,仁总是等岬下班回来时,把自己白天练习写的汉字或是数学习题拿给他看。冗长的梅雨季结束进入七月之后,仁已经开始读小学三年级的国语课本了。
再过一个星期就要放暑假了。
在只有一台电风扇已经热到睡不着的季节,城太郎突然说他的耳朵听不到。看到他的耳朵出脓,心想要是什么严重的病就不好了的岬赶紧带他到医院,诊断的结果说是中耳炎,拿了三天的药回来擦后也不见起色。
担心的岬,把城太郎带到附近规模比较大的医院去检查后,才知道得的是长在鼓膜内侧的“真珠瘤”,虽然不是什么恶性瘤但有立刻住院开刀的必要。
在暑假开刀的话是不用担心课业会跟不上人家,但是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岬看着在电视前打着电玩的两人,翻出已经不知道看过第几次的存折叹气。
就算有保险给付也不是一毛钱都不用出。要住院动手术的话需要一笔费用。
岬是没有什么多余的开销,但是每月能领的薪水有限,还要拨出一部份还给乡下的外婆。
存折上的余额只有个位数字,有跟没有没什么两样。岬考虑要不要跟老头预支薪水,但是他知道现在景气不好,工厂也经营得很辛苦。
在萌实发病的时候已经受到老头不少照顾,岬实在无法再扯着脸皮去求他借钱。不想为了钱而耽误城太郎动手术的岬,在经过一番考量后决定晚上去兼差。
要找领日薪又要钱多的工作只有晚上的体力劳动。岬在结束了白天的汽车修理厂工作后,晚上七点到午夜三点就到夜间的工地去打工。
因为白天的工作并不太耗费体力,所以刚开始的两三天岬还可以应付得来,但是一个星期、十天过后在连续睡眠不足的情况下,岬连白天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