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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扬一身粗犷色调站在楼前,手上夹了支烟,离开人群略有一些距离,默默地吸着。尽管他身边站了好些大学生,人人一身户外装新品,但是不得不承认,能把这类衣服穿出味道的,还是常扬。
不过这小子真不学好,竟然也烟不离手,大概是我作了坏榜样。
“大家都到齐了?”我笑着过去打招呼。
常扬闻言抬起头来,两人视线相交,我立刻感觉不妥。
在这张我本来无比熟悉的脸庞上,看到的却是全然陌生的表情——下颌刚硬的线条因牙齿用力咬合而突显,眼中的震怒和不甘,几乎像成型的杀气直逼过来。
目光落在他修剪一新的发型上,我心里顿时了然。
虽然我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但凭着对这小子牛脾气的了解,我知道,一旦他认定了某事,要立时三刻扭转局面确实不易。
“我知道你为什么事不痛快,但这里面有误会……”我沉声说。
但在四周的喧嚣中,这个现在无论身高和气势都比我高出一筹的年轻男人紧抿着嘴唇,仿佛根本没听见我的话,脚下却一步步向我靠近。我有种预感,他满心想的就是立刻将我扑倒在地,狠狠责问。
“常扬!你是不是宁愿相信别人,而不信我?”我再顾不得许多,大喝一声。
四周已有人骇然看过来。
常扬没有说话,脚步却停下了,我们都瞪视对方,互不相让地对峙良久。只见他神色渐渐冰冷,缓慢地收起拳头,把指间那支仍在燃着的烟揉进手心,死死地捏成一团。
我极力压下心里的抽痛,并不制止。
“常总,交易会准备开幕了。”老王冷静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知道了。”常扬从齿缝里吐出三个字。
“常扬,我再说一次,这件事里有误会,我可以慢慢向你解释,但关键是现在交易会大事不可耽误……”
我再次开口,他却霍地背过身去,丢下一句话:
“我现在不听解释。轻重缓急我还分得出来,这几天的交易会,你我的任务就是完成公司预定的成交额……这件事,最好一个字也不要提,会后再说!”
话音刚落,他便大步走开。
叹了口气,我也不再罗唆,立刻开始自己的工作。
招募的男女大学生已经集合完毕,整齐的服装和青春的朝气,顿时引起周围不少人瞩目,给他们分发了宣传资料后,我请常扬来做战前动员。
站到员工和大学生们面前,常扬神态已回复平静。
面对大家,他只简单有力地说了几句鼓励士气的话,便身先士卒,领队杀入会场。
全国交易会果然是一场鏖战。
在如今全面开放的大环境下,曾经的国家垄断外贸大一统局面早就无影无踪,各省市不但像台林这类政府背景的“正规军”之间强手如林,就连民营企业中也不乏做大做强的专业外贸公司,更不用说一些野路子的杂牌小公司,完全不能按牌理出牌,总之是各显神通。
三天的会上,连每吃一顿饭都如同上沙场。
常扬、我、老王从头到尾匆忙赶场,在不同公司、客户的酒店和宴席上频频敬酒,无论午饭晚饭都从没一次性吃完过,最多的时候,光一顿饭工夫我们跑了五处地方,活脱脱车轮大战。
最尴尬的是偶尔还会和伍健“遭遇”,幸而如今的常扬早已不是当初谈判桌上那个愣头青,两人平淡地客套几句,擦肩而过,倒也有惊无险。
在交易会开幕前,常扬的那个决定无疑是正确的。
这种非常时期,脑子里最好排除一切杂质,除了成交额,题外话多说一句都太奢侈。
到了最后一天下午,许多公司已经开始撤兵了,剩下的人也开始到处串门,在各公司的洽谈室里上演握手道别、惺惺相惜的表面文章。
粗步估算,永嘉公司的成交额不好不坏。我组织的大学生活动广告队伍虽然吸引了部分客户,可惜定单不大,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成绩。常扬带着我和老王在酒席上也是尽力拼搏,但商场之中,往往诸多复杂原因都在起作用,有时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常扬坐在洽谈室的沙发上查看定单,我和张太太在核对应付大学生的酬劳,老王拿了点宣传资料自己出门,说是再努力一把——这点我倒是挺欣赏老王,从这几天的接触来看,他绝对是个有能力而且务实的人,老爷子派他辅助常扬,用心可谓良苦。
“欢迎您,这里是上海永嘉进出口公司。”前台LILI甜美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们都条件反射地抬起了头,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热情。
从门口走进来的,竟然是面带微笑的伍健。
21(上)
虽然看不到身后常扬的表情,但我顿时感觉如芒刺背。
而伍健看似对室内的气氛一无所觉,依旧含笑向我点点头。他走进来后我才发现,在他身后还有三个人:两名衣冠楚楚的外国人和一位中国女子。
那两位外国人一进来便东张西望,伍健也不废话,直接挑明来意:
“这两位是乐飞叶公司的商务代表,密特朗和西夫拉克,他们想看看你们的产品,可以吗?”
“当然可以,欢迎之至。”常扬不知何时已站在我身边。
伍健笑笑,对外国商人做了个请的手势,礼貌地退开一步,有意无意地,也站到了我身旁。
我能清晰地感到常扬这边的气场顿时狂飙,简直令我有点哭笑不得,但在外人面前也拿他们没办法,只好整理着手上的单据,来一招装聋作哑。
密特朗和西夫拉克浏览着我们从各加工厂调来的样品,不时以法语交谈,偶尔也通过女翻译之口,“阅读”我们的资料介绍。
“乐飞叶是法国著名户外装品牌,跟他们接上头,也许有机会。”我在常扬耳边提示,他点点头,却不动身,脸色十二分严峻。
当法国人看到南宁被服厂送来的样品时,密特朗终于伸手把它拿了起来,仔细端详——由于我们没有葛伦比亚的授权,所以不能使用南宁被服厂为他们加工的服装原件,只能展示一些半成品和图片,显示加工厂的技术实力。同样的,我请大学生穿着葛伦比亚户外装来做宣传,其实已是打了个擦边球。
在和密特朗言语一阵之后,那女翻译笑问对我们:
“请问,这些样品是不是来自为美国葛伦比亚公司工作的加工厂?”
“对,密特朗先生好眼力。”常扬礼貌地回答。
“作为美国户外服装第一大公司,葛伦比亚公司很多产品的成本控制得很成功,说得上物美价廉,我们一直在打听他们的某些加工厂到底在哪里,但这属于商业情报,他们封锁得很紧。”翻译继续叙述密特朗的意思,“您是永嘉公司的负责人吗,我们希望知道更多一些资料。”
狠狠看一眼我和伍健,常扬终于堆起笑容走了过去,递出名片:
“我是永嘉公司的常扬,密特朗先生,您看到的这些样品……”
趁此机会,我低声对伍健说:
“你的客户?怎么会带着他们来永嘉的?”
“如果让我选,我也不想带他们来。他们本来已经准备跟我签单了,结果密特朗看到了你们的活动广告,”伍健苦笑,“你让常扬注意着点,这可是大客户,他们要下单的话,都是大单。”
“这……又要谢谢你的帮忙了。”
“顺水人情而已……就是我不带,他们自己也会找,除非我故意下绊子,嘿。”伍健叹了口气,“不过,既然跟你有关,我就没必要做梗了。”
这时,常扬已把密特朗和西夫拉克带到谈判桌上,皱眉示意我跟进。我让LILI招呼伍健茶水,然后快步坐到常扬身边。
“伍健是什么意思?赏我们口饭吃?”
两个法国人正以法语热烈讨论,常扬脸上笑容不减,却以沪语冷冷对我说。
我向显然听不懂常扬在说什么的女翻译微笑一下,亦以沪语回答:
“不是,法国人自己看到我们公司广告,要他带来的。伍健是好意,还建议我们最好想法拉住这个大客户。”
常扬不再说话,我还以为,他真听进去了。
但当法国人正式和我们开始谈判时,我才发现,别看这小子表面上已经脱胎换骨,可骨子里还是那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犟脾气!
这分明已经是我们在本次交易会上的最后一个机会了,常扬却非但没什么急切的表情,反而跟法国人打起了太极。虽然他脸上一直挂着笑容,言辞也非常客气,但一谈到条件就寸土不让,价格、工期全部咬死,毫无回旋余地——拿这样的条件,在江浙一带找加工厂也差不多了。
法国人脸色变了又变,虽然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