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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铁路废除多长时间了?”看着陷在铁轨中的垃圾和生锈的轨道,左贤问。
“快五年了。”严樊旬回答。
左贤看着脚下的路,无法把目光从那些垃圾上移走。与当时印象不同,铁路不再是如同金属般的冰冷存在,它变得肮脏不堪——四周布满了死去的低矮的树,各种生活垃圾随时可见,它们发出难闻的气味,仿佛在向侵入者示威。
往远处看,半弧的铁轨划出了和以前一样完美的曲线,但却没有任何美感可言,只能感到仿佛死亡般的肮脏。
两人沉默着,在儿时常常走的道路上行走。因为个子都长高了,脚步迈不开,跨一格嫌小,跨两格又嫌大。
左贤沉默着看着脚下的路,以往的记忆细碎而缓慢地灌入胸膛,他看了严樊旬一眼,严樊旬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左贤转回头来,没有说话,任凭那些记忆在心中缓慢地走。
就算对方不记得,但事情是发生过的,小时候的确在这条路上一起走过,的确一起对着西沉的太阳回家,的确有时候走到不认识的地方也浑然不知,的确这么并肩说着话。
他们走完了铁路,又步行了二十分钟,便看到了开阔的江。
秋季的江水不算清,也没有浑浊到哪里去。虽然天气还可以,但不知为何能见度不高,江面上雾蒙蒙,对岸也隐在一片浑浊的灰色之中。
长条型的船只装着沙和石子在江上行驶,远处的是船,近处的也是船,这么多年唯一没有改变的或许就是这些船只。
以前很多处都能下到江边,但现在能够接近江的地方越来越少。严樊旬和左贤从轮渡入口那里溜进去,踩着沙滩往旁边走。
采沙场里传来机器的声音,左贤看着堆成山丘的沙,想起了曾经几乎一模一样的场景,他看着沙随着机器往下落,突然觉得时间好像从来没有流逝过一般。
“我们去那边坐一下吧。”严樊旬打破了左贤的幻想,他往上走,在水泥墙那边坐下。
左贤走过去,在严樊旬的身边坐下,他看看身边高高低低的芦苇,又把视线转向江面。
过了很久,两人都没有说话,最终,严樊旬客套般地开了口:“你现在在哪里工作?”
“X市,以前在那里读书,现在在那里工作。”左贤回答。
“当医生?”
“大学和研究生都学的医,只能当医生。”
“你以前就说想当医生。”严樊旬这么说。
左贤点点头,想起初三的某一天,他、严樊旬、叶若飞一起坐在这个堤坝上。那时候太阳西沉,温暖的黄色的光照在身上。在夕阳的余晖中,三人随便说着最近收集的东西,最后话题转到了未来想干什么上面。
左贤是第一个开的口,“我想当医生。”
叶若飞是第二个,他看着沉下去的太阳,说,“我想读大学时学吉他,组个乐队。”
严樊旬直到太阳快落山也没有说话,左贤问他,严樊旬才开了口,说,“我想和喜欢的人结婚。”
这些愿望听起来都有些怪怪的,但却是每个人想做的事情。
三人看着太阳,直到它完全陷入那边的地平线中,就站起来往回走。叶若飞和他们不同路,从一开始就走了相反的方向。严樊旬和左贤同叶若飞说了再见,肩并肩一起往家走。
那之后没到一个月,左贤搬了家,再之后就没有机会和严樊旬一起回家了。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左贤扯了一根芦苇下来,在手上拿着。他装作不经意地晃动芦苇,问:“你结婚了吗?”
“没有。”严樊旬回答。
“有女朋友吗?”左贤继续问道。
“没有。”
一般在回答完这个问题之后,回答人都会加上“你呢”的反问,但严樊旬说完这一句就沉默了。
为了表明什么似的,左贤自顾自地说:“我也没有女朋友。”
严樊旬并没有理睬他的自言自语。
江边的风吹起来,白色的芦苇摆着头,头重脚轻地歪歪倒倒。
“你现在住哪里?”打破了没有意义的沉默,左贤问。
“还是以前的地方。”
初三,左贤从那里搬走之后,头两年还去过严樊旬的家,但高二之后,因为种种原因,再也没有去过那里。严樊旬辍学之后,左贤去那里找过他,但屋子里空无一人。他反复地去,却反复地失望,最终只好放弃了寻找严樊旬。就这样,过了没有他的十年。
左贤晃动着芦苇,问严樊旬:“我能回去看看嘛,好久没去了。”
“没什么好看的。”严樊旬看着江,回答。
TBC
05
05
对话进行到这一步,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左贤看着并不清亮的江面,感到风吹过来。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江面,想起以前的巷子和天井,想起以前严樊旬被殴打之后来找他的那些日子。他一次次地用手抹去严樊旬的眼泪,一次次地想要带他离开家里,但想象永远也只是想象。孩子的力量过于渺小,无法对抗太多的东西。
于是那些并没有上升成梦想的愿望,全部被那个落了日就变得昏暗的巷子私自保留了。
左贤坐在江边很久,也没听到身边的人开口。
严樊旬看着江面,仿佛雕像一样一言不发。
等到风改了向,他动了动嘴唇,说:“走吧。”
左贤站起身,看到了江边的淤泥,他想问严樊旬还记不记得以前陷在里面的事情,但他并没有开口。
离开渡口,在第一个四叉路口,严樊旬转过身,说:“我先走了。”
左贤连忙说:“你要是回家,我们还有一段可以同路。”
“我有其他的事情,不好意思。”严樊旬冲左贤点一下头,“下次见。”
他说完这句,便走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左贤站在四岔路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严樊旬往远方走。在穿着各色衣服的喧闹人群中,严樊旬的身影没有多少存在感。他的腿还是有点跛,身体瘦削。
左贤就这么站在原地,等到严樊旬的身影完全不见,也没有离开。他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突然觉得这个熟悉的城市渐渐陌生起来。
过了很久,左贤沿着来的道路往回走。他一个人在肮脏的铁路上面迈着步子,把口袋中破旧的钱包拿出来,打开,看着两人的合照。
那是高中一年级的一天中午,他们一起路过市中心帮人拍照的摊子。左贤说,我们没拍过照片,今天拍一张吧。两人就这样站在那里,用搭着肩膀的方式来掩饰面对镜头的拘谨。
这么久之前的记忆也能如此容易地被翻找出来,是不断地回忆的结果。
那些和严樊旬一起渡过的童年、小学、初中、高中,是自己的生命中无法替代的最重要的部分。虽然27岁的人说这句话未免过早,但之后会出现比严樊旬更重要的人吗,左贤很怀疑。
左贤从原路回到家,和父母一起吃中饭。
饭桌上,父母问了些工作的事情,左贤简单地回答了他们。
午饭的最后,妈妈装作很不经意地说:“你记得我和你说过李阿姨家的女儿吧,现在她在X市读研一,3号你们见个面,以后在X市也有个照应。”
“我3号下午有事,晚上回X市。”左贤回答。
“就中午吃个饭,吃饭你想什么干什么去。”妈妈继续劝他,“你也不小了,应该考虑一下结婚的问题。你别让我和你姑姑一样,去什么公园相亲会。”
见再辩解下去也没有什么好处,左贤说:“就中午吃个饭,我下午有事。”
这样回答之后,妈妈立刻眉开眼笑,仿佛已经帮自己敲定了婚姻一般。
为什么一个人要和另外一个人结婚,结了婚之后又为什么要生孩子。这些本应该在二十多岁之后才开始考虑的问题,总是在童年的自己的脑海中一遍一遍地浮现。
严樊旬的爸爸是个酒鬼,他喝了酒就会殴打严樊旬和严樊旬的妈妈。
严樊旬小学四年级,父母离了婚,那之后,他就成为了殴打的唯一受害者。
左贤记得小学的时候,严樊旬常常坐在教室的角落里低着头,脸上带着青紫的伤。班上的孩子都知道他的爸爸是个酒鬼,没有人愿意和他一起玩。
左贤在严樊旬的身旁坐下,严樊旬用还肿着的眼睛看左贤,他会忍着泪水,但到最后还是会哭出来。左贤把手臂递过去,严樊旬伏在左贤的袖子上抖动着肩膀哭泣。左贤拍拍严樊旬的肩膀,严樊旬一直没有抬起头,左贤说,等我们长大了,一起离开家。严樊旬抬起头用睁不开的眼睛看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