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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恨我的吧,非?我是这样残忍的人,为了逃避,竟用了伤害你的方法……对不起,非……你用那样的眼神望著我,恳求我一起去意大利,我几乎想冲口而出那个“好!”字。但是,不能啊,明明知道你有多渴望,明明即使说谎能够让你开心也是好的,可是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再承诺自己做不到的事了啊!
意大利,是个多麽遥远的梦,远到我用尽我微薄生命的长度也难以触及的国度。那是你最爱的妈妈的故乡,你一直想要去到的能够忘却往事的地方,我知道,所以终究是答应了……如果神也能站在我们这边的话。可是,还是不行啊……对不起,非!要如何才能让你得到真正永恒的幸福?
好想好想对你说:我的爱,我的家人,我的一切,全都给你,只要你快乐,只要你能够像我一样爱你自己……不要再做傻事,我的生命在依赖你而延长啊!这是真的──爱你等於爱自己!
时隔一星期,孟朝晖又像没事般的出现,连我都忍不住要为他这次的无尽耐性和韧性喝彩。
我的工作已经熟能生巧,於是向於婉如要求吧台的固定职位。在黑巷里本没有什麽职位是固定的,每个人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换一个位置,这样才能保持客人的新鲜度。我的要求无疑是无理是破坏店规,当然她答应了我,也无疑是再明显不过的偏袒和纵容。
很多时候,尤其是现在,於婉如对我像只爱照顾人的母鸡甚於像个老板,她给我充分的自由,哪怕明知暗地里已有人颇有微词。
这样的宽待,我无以为报,惟有更勤奋地工作,即使那天即将到来,也打算不再请假。
倒是她主动找上门来,在前一天打烊的时候就通知我明天可以休息。
“为什麽?”我钝钝地问,“难道……”
如今市道不好,服务业也颇受影响。我疑心这是裁员的先兆。
“不要乱猜!呸呸呸,乌鸦嘴!我的生意好得很!”她未等我略为猜测就曲起中指敲我的头,这是最近她动不动就对我使出的固定招式,再这样下去我已经可以看到自己先变笨再变形的光明前景。“你请假的次数用五个手指就能数出来,更何况年年的这个日子都会请的假。我还是个很通情理的老板嘛──干吗用这麽感激的眼神看著我?以後给我多赚点回来是重点。知道没?”
“知道。”我一时无措,不知该如何表达我的感激,只能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第二天天晴气爽;让人的心情也跟著舒畅。
虽然当班到凌晨才归,我依然起了个早,细心梳洗穿戴整齐地去往车站。
路上路过年年都会路过的花店,买了次次都会买的金蔷薇。如此与众不同绚烂夺目,美丽到让人的心脏也几乎难以负荷的程度,这样的花束才配得起同样骄傲的她。
妈妈离开我已经14年了,我每年的今天来看她。只有今天,而已。
那个地方留存的,只是形式。妈妈不会喜欢那麽冷清僻静的地方,不管生著还是死去。
所以,只有今天,她才会回来这里与我相会吧。她是这样喜欢东游西逛,呵!
过去我们常常会有这样的约定:下次放假的时候,我们一起去哪里哪里,一定一定哦!虽然她总是没有时间,让我们的约会总是一拖再拖。
是的,我信奉她也同样记得。我们是母子啊,理所当然的心意相通。
其实我们也常常相会的。梦中,或是迷蒙中。当脑子不太清楚的时候,浮现的总是她,那最美丽自信的微笑,仿佛绽放著神化的光芒。然後,是我最喜欢的声音:非非,我的非非!时而轻柔,时而欢快,无比的宠溺。
我是她的至爱宝贝啊,无人能及!
被人无比强烈地拥宠,这样的幸福,除了母亲,没有人再能给予。
而14年前的那天,我失去了一生中最大最无偿的幸福。
从此便陷入似乎永不可能停歇的漩涡。
得到──失去──再得到──再失去……
然後,只能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地生存,不敢再奢望任何“幸福”。
呵,幸福……它对我来说像是不停飞舞的彩蝶,明明近在眼前,可是待我伸出手来,它又招招摇摇地飞远,然後停在空中对我狠狠地取笑。
7岁的时候,它的名字叫“方采薇”;19岁的时候,它的名字叫“杜逡语”。
幸福啊,其实是那样遥不可及。
有时在想,也许我的前生是个十恶不赦的盗匪,杀人无算,今生才会受尽劫难,不得超生。
看著墓碑上的她在和熙地微笑,脑海中除了回忆,再忆不起其他半点旁的事情。
我的爱也如此满溢!并不逊色於孟朝晖。
轻轻抚上相中她的面容。一时思绪万千,情难自禁。
我多想恨你,妈妈。
为什麽要这样轻易地走掉?
你要我坚强,要当时还是孩子的我坚强,那麽你呢?你又做了什麽?
你逃跑了,妈妈。为一个荒唐的罪名。如此轻易地放弃。
我活在没有你的日子里。14年,太长了,太久了,不知还能否坚持下去。
我也想放弃了呢,妈妈,像你一样。这样就能获得永远的自由了吧?
我想要啊,你得到的自由。
他呢?也在那里吧?你们终於在一起了吗?
这就是你想要的,追求了一生的,幸福?
呵,幸福……也许吧。我注定与它无缘,所以已没有苛求。
只要自由,拥有自由就已足够了。
是的。自由。
踱著步穿行於大街小巷,每一个记忆中曾与她一同拥有过快乐的地方。
状似悠闲地,安然地,走著。不急不缓。和每年一样。眼光流转处的每一个地方,在今天都是无比的亲切。周围人流嘈杂的声响都渐渐远去,仿佛重新置身十多年前的街道,满耳的孩童与母亲的稚嫩说话与笑声,无忧无虑,剔透得如同晨朝的雨露,单纯地快乐。
这个时候的天气,大多只有著熙和的阳光。但今天从午後起便飘起了细雨,如水晶的精灵在阳光铺陈的光幕中轻巧而恣意地舞蹈。混合著秋阳的暖意洒在脸上,一阵清凉,滋润且舒适。
只有去年如此过。去年也飘起了的太阳雨。
已经一年了啊。
可以让我轻易想起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的一年竟这样迅疾地悄无声息地从我的身边溜走了。呵,一年。
只是这次,不会再有个顽皮的小孩跟上我,对我无赖地笑著说:“让我们来做点不无聊的事吧!”
心底有个角落破碎著,嘶嘶地吹著冷风,带著酸意,慢慢地泛上眼眶。
眨眨眼,再眨眨眼,感情渐渐平复。
呵,我终於学会。看,就是如此简单。一切都可以沈淀,成为过去。只需眨眨眼。
黑暗降临的时候,我回到家。照旧浑身酸痛。
正要打开门时,身後响起了脚步。
28
心被那轻微的声响牵引得一惊,几乎是要跌倒地急切转身,却看到孟朝晖穿过路灯的阴影走出来。
不是。
抑制不住满心的失望,原本要展露的笑容僵在唇边,只冷冷地看著他,差点脱口而出的呼声噎在喉咙,上下不能。
他把我的尴尬看在眼中,自嘲地一笑:“怎麽?又让你白欢喜一场?真是抱歉!”
自上次到过我家,他的言语中就开始藏满了尖酸刻薄,像要临敌的兵士,时时准备跳出来列队站好,以抗外患。仿佛不这样,便无法维持与我见面的立场。
我已搞不清楚,他现在究竟视我一如渴慕,抑或只是挑战?
爱恋是种世间最毒辣的药剂。轻易可以让人心智迷失,灵魂出窍,且比爱滋毒品癌症更难找到解药。病入膏肓时,非玉石俱焚不能解。
眼前者,虽尚不致此,也病得不轻。
我提防著,依旧冷冷地开口:“你来做什麽?”
他看我的姿态,却没有其他表示,只是笑笑:“为什麽我们总是不能和平相处呢?每次都搞到剑拔弩张的,真累人。”
我抿嘴,保持沈默。他摇摇头:“看在我等了你一天的份上,如能准我进去歇歇,在下不胜感激!”
“一天?”疑惑地盯著他,“干吗?”
“如果我告诉你我明天将被派驻非洲开拓新大陆,今晚将是我们今生能见的最後一晚,我的请求能否更快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