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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龙帘(十二生肖系列之龙)-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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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倏地冲上键入查询,把田冶博士的论文叫出来。黄色麒麟百分之二十一、黑色玄武百分之十九,朱雀百分之二十八、青龙百分之二十三……依照族群遗传学迅速心算,「粗略估计生育女性仅有二成到三成,即使放到最宽,也只有百分之四十——」 




      这就是……层云人数稀少的原因……?符希想起曾经选修的演化课。「繁衍後裔乃生物本能」是一种倒果为因的说法。不产生子嗣的生物是可能在自然史中屡屡发生的,只是不容易存续到现在而为我们观察得见。……不产生後裔对生物个体往往有利无害…… 




      「……原来……」 



      研究瓶颈的一大进展,可是符希脸上一阵一阵发冷,自己知道一定全无血色。 



      青龙帘……坟中那个可以称呼真正的名字的,男人…… 



      那天……那肘锤敲中,「唯一可以使用暴力的时候,就是对付性骚扰」…… 



      全身扭曲跪落下来,科学家并不尖锐的指甲深深割进手心里。原来……你跟那个人之间真的是这种感情……原来…… 



      「原来……我……我是个色狼……」 







      「学长!!你怎么了?!」忽然打开门闯进来的学弟,从声音听来显然极度惊吓。用力试著把符希从地上拉起来:「你真的气得那么严重哦,学姊叫我来道歉,歹势啦,我随便乱讲的……」 




      「不要管我。」 



      「……真的吗?」——冯周果然撒手不理,出去时帮符希把门落了大锁。「卡。」 



      伏著到了五点仍然站起,上山,小心地跟他保持肢体距离。 



      不要再让他困扰。 



      而他,也再度开始穿「掩」了。 



      ——符希知道这不是因为转寒的缘故。 



      时序近冬,连层云山上也开始乾燥起来。符希的手原本就是什么都做的粗糙,这几天织布的时候,益发常把丝线勾毛了。和研究织品的出家人(符希还是不曾记得对方到底叫作什么法号,电子信箱地址上众香风格的国际语文拼音,更加是全然违背发音原则地难以揣摩)通了邮件,专业的建议是买些羊毛脂(符希承认自己完全不了解对方戒律的标准,从看到亲手缫丝时开始):「别用手套。你的指尖要感觉到纱线和布料才行。祝好,勇猛精进。」 




      看著羊毛脂想著绢每天荆棘丛中来去,同时也帮他买了一罐。 



      沐浴或洗手过後,仍带水气时施用,从未用过的「药物」完全按照说明书,指尖指腹,手心手背,手腕,手臂。忽然一边想起, 



      他,也会这样使用吗…… 



      如果帮他搽抹…… 



      指尖划过自己的手臂,竟然一阵战栗、 



      「啊……」 



      再度洗了澡再度搽上羊毛脂,整晚都不敢跟他视线相遇。他会怎么想呢,会更加瞧不起我……为什么,为什么我竟然这样呢…… 



      绢低著头,和平时一样寡言,夹起一块煎鱼放进符希碗里。 



      同样低头,盯著他长长的衣袖慢慢收回,和,野外求生专家的手,「羊毛脂……」 



      「嗯?」 



      他抬眼望来,符希禁不住的惊慌:「羊、羊毛脂……用了……吗?」 



      一瞬间侧了头,回答若有似无: 



      「……用了。」 



      符希觉得煎鱼的火把他的脸烤得红了,冬天实在太过乾冶,应该……替他搽在颊上……啊啊、用力摇头收摄心神、「……手上……手上搽了油脂,煎鱼的时候……火、火会不会延烧上来?」 




      「……」 



      我问的是什么笨问题,赶快把碗端起来吃。鱼片咬了一口,忽然想着。 



      这是他烹调的,带着他的手泽……触碰了唇和齿、舌尖和,全身…… 



      「呜、咳咳……呜呜……」 



      他递了水过来。「……口味太重?」 



      「不……不是、咳咳、没……没有……」 



      住得这么近,每次想到反正成人房是不可能踏进的地方,符希就觉得幸好,真不幸。 







      匆匆吃完逃回织布机前,超越了专心和努力,投进那个世界里。为什么我会这样呢,只要还能够每天见面就非常高兴了,当初一心这么想的,现在却自己伸手破坏——他如果知道会怎么想呢,会恶心吗,会觉得我莫名其妙吗。 




      虽然一边这样想,仍然搽了羊毛脂,把指甲剪短修平。看见自己的嘴唇乾燥粗糙,於是也涂在上面。 



      不想让他刮伤,即使他不脆弱,即使在想像中。 







      「……你说,」事隔一天,他忽然开口。「烫伤的问题……」 



      啊、赶忙抬起头来、「烫伤。」 



      「……是很基本的,」左手捋起右手衣袖,典型的厨师油溅旧伤群。「要做就不要怕伤。」 



      好严重……符希凝视,不知觉伸手想要抚触,一抬指立刻惊觉放下。「治疗……了吗?涂了伤药?」 



      「咦……都是以前的,早痊愈了。」 



      「……」鲜明的白色疤痕群,嵌入肌肤的边缘锐利。有直有横,大者超过一寸,小者正如油星,有些在痊愈过程中拉紧向内凹下,有些相反地些许突起。符希想着,这才想到。 




      我一直想著我喜欢他,原来是喜欢自己罢了。 



      每天想著自己喜欢他的苦,却没有真正想过,他现在遇过哪些辛苦,他以前遇过辛苦……辕……先生……过世之後他心里想些什么,现在心里想些什么…… 



      「绢……!」 



      「恩? 」 



      「……今天……你过得好吗?今天……发生过哪些事呢?」 



      虽然,对他好,其实是对自己好。 







      想要他感觉,想体会他的感觉。希望他会高兴,希望他的愿望能够达成。那么我也就会高兴,那么我的愿望……也就达成…… 



      一片龙鳞瞬息万变。丝线凌乱而细致无比,只有恋人特有的偏执才能那样,无止境地入微。 



      「今天你过得好吗?今天发生过哪些事呢?」 







      虽然已经这样想了,然而不时织著织著,忽然会浮起心上。他和,坟里那个人的,帘子——突然间失去一切忍耐想现在就去跟他说,对不起,我不能帮你织了,我没有办法,我不能织。——可是,想到没有人帮他做这件事,又说不出的心疼不忍,仍然不断继续,连带著一起织进所有的躁闷和怨气。胸口重重起伏,虽然吐了气却呼不出那股郁结,常常想要发足狂奔,夺门而出。实在痛时,很想把手掌往纺锤上用力砸下,对准那尖锐,从两根掌骨和筋脉血管之间穿过,嵌在里面;或者是,系著线的针头,剌过手掌,慢慢地缝成一条血线。 




      ——符希知道不可以真做,升学压力下青少年的行为。工作、写字、打字、日常生活、开车上山和,织布……都需要用手。而且……纺锤梭子和针线,都是用来织,他和,别人的青龙帘用的,我没有资格,没有资格拿来做我私人的用途……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即使没有真做,单单只是这样自残的观想,就真会舒服得多了。 



      然而这样的我,有资格舒服吗? 







      想从自己心里推出去,暂时忘一下,却随时会触碰到。像一根针穿著线插在心上,有时习惯了比较平复,可是线尾不时扯动,就会疼痛流血。把他的绅带贴身系著,不管在什么地方;而在房间里时,就可以除下实在不相称的城市服装,一圈又一圈死命地捆得更紧一些。 




      这天动物部门的不知道哪位学长,带了十几匹马到博物馆。符希一贯无知无觉地默然经过,一转头间忽然瞥见。 



      一匹花斑和一匹棕色的马,强健的肌肉紧紧靠著。棕马长长的颈项和下颚密密摩擦花马白色的鬃毛,花马举头相应,挨挨赠赠的。 



      几乎爆跳起来。 



      一股说不出的愤怒,仿佛被严重地冒犯了。 



      符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气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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