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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话暂且不说,收到的礼品还喜欢吧?」贝锦堂见周敬阳扭头不理自己,便上前一步问:「我猜猜,你最喜欢的,是不是那个绿色的小拨浪鼓?」
「你怎么知道……」周敬阳吃惊之下点头,等回神后,已经不能收回答案了。
「我当然知道,因为我自己最喜欢的也是那个。」贝锦堂得意地从衣服里掏出一只拨浪鼓,轻轻晃动起来,「看,这绿色在月光的照耀下最为耐看。当初我潜进那人的府邸,见这对拨浪鼓可爱,就顺手牵来。给你一只,我自己留一只。怎么样?我很够朋友吧。」
「本王不是你的朋友。」虽然不否认你这奇怪家伙的品味和我相同,个性也很有趣。周敬阳看到贝锦堂手里的绿色拨浪鼓,心里痒痒起来。他想起被自己封入仓库的那只,决定明天一早就让小芭蕉拿出来,继续把玩。
「喂,我送了你这么多礼,你好歹改变一下态度啊。」贝锦堂见周敬阳依然一副高傲态度,就很无奈地挠头,「要不然这样,我把扳指和碧玉箫还你吧。我们尽释前嫌,然后讨论怎样成为朋友。」不蒸馒头争口气。贝锦堂想起周敬阳在那天早晨弃自己而去,决定软磨硬泡,无论如何也要让这位表面和善、内心骄傲的王爷低头,和自己这江湖草根结交。
「那白玉老鼠呢?」周敬阳还记得当初贝锦堂口口声声说不能归还。看到这死硬派的贝锦堂开始松动,他不由莞尔。
「那个不能给。我这名字贝锦堂,和锦毛鼠白玉堂大侠很有缘分。你想想,白大侠,白玉小老鼠。怎么样?很有缘吧。」贝锦堂掏出白玉小老鼠,对着月光陶醉起来,「而且,我还是属鼠的。你不觉得,这老鼠怎么看,怎么都很衬本少爷吗?」
「哼,本王也是属鼠的。」周敬阳看着白玉小老鼠,气不打一处来,「我倒是觉得它很衬本王。」
「啊?原来我们不仅品味相似、身高相似、体格相似,就连属相也一样啊。」贝锦堂揣好白玉老鼠,才面带激动地对周敬阳道:「如此说来,我们真是太有缘分了。」
「乡野草民,妄图与日月争辉。你算什么东西,敢和本王比较。」周敬阳很想做出疾言厉色的表情,但说到后来,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觉得面前表情可怜兮兮的家伙越发好玩。说句老实话,他心中也有同感,但碍于身份不好表露,免得贝锦堂放肆起来。
「你这人口不对心。其实你觉得我很不错吧?」贝锦堂沮丧地蹲下身,「我费了好大力讨好你,你却这样说我。这世间,遇到知音是很不容易的。你也听过高山流水,伯牙和子期的故事吧。人啊,不怕别的,就怕孤独,怕这世间没有人了解自己。我们明明很适合做朋友,为什么你要面子,不肯承认呢。」
「……」没想到,这家伙不仅仅看事情透彻,还喜欢装可怜。周敬阳学贝锦堂的样子蹲了下去。他看着贝锦堂的眼睛,发现里面的光泽黯淡了。
看来这家伙是真心和自己结交……不过,自己碍于身份,自幼也无知交,连兄弟之情都不能维护好,又如何能尽朋友之义?
周敬阳迟疑半晌,试探着问:「不然,本王提一个折中之策。」
「好,说。」贝锦堂见周敬阳松口,高兴得咧开嘴巴笑了起来。
被贝锦堂的笑容感染,周敬阳也微笑着说道:「你要结交本王。本王要取回白玉老鼠。不如我们就来个赌注。」
「什么赌注?你说。」
「赌我卧房里的睡虎镇纸。」周敬阳想到好玩的事情,也顾不得尊卑之分,拉起贝锦堂,就进了自己的屋子。
「这个镇纸,我要你偷它。」周敬阳拿起书案上的墨色大理石镇纸给贝锦堂看。这镇纸还是他二十岁生日时,孙贵妃送的礼物,据说是南边藩属国国王所献,整体看去,是个刚从梦中醒来的猛虎。
「偷东西?我老本行啊。」贝锦堂把镇纸放在手中把玩片刻,记下了它的特征。
「对,就这个。」周敬阳点头,「以一个月为期限。镇纸放在我这房里。你可以偷三次。时间在晚间。如果你不让我察觉便偷到手,镇纸便归你,白玉老鼠也归你,本王与你结交。如果偷不到,白玉老鼠交出,从今以后,不许偷东西放我这里。」
「好啊。君子一言……」贝锦堂伸手。
「驷马难追!」周敬阳伸手,和贝锦堂击掌为誓……
周敬阳听他那云游到不知何方的武学老师讲过,窃贼算是江湖人的下九流。别说是普通人,就算是江湖人,也不愿与之结交,因为丢身份。
「不过,真的丢身份吗?可丢身份又如何?」躺在床上,周敬阳回想这大半个月,嘴角不禁翘起:虽然朝廷上、亲戚家的事情依然让自己痛苦不堪,可贝锦堂的出现,却为这样的日子增添了无穷尽的趣味。
贝锦堂第一次来偷,正好赶上孙大将军和孙尚书离去。周敬阳晃晃悠悠地踱步回院子,离门口老远,就听自己房间门口有轻微的脚步声。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院门口后张望,就见贝锦堂十分谨慎地投石问路,然后又捅破窗户纸,往里面吹迷烟。这些干完,贝锦堂就抽出了一柄特制的薄刃刀,从门缝中轻轻插进去,一点点将门栓别开。
简直就和说书人口中的盗窃没两样!
周敬阳躲在院门口摇头,怀疑贝锦堂这次采用的是保守策略,所以用了盗贼的经典战术。
不过经典归经典,当贝锦堂拉开屋门的瞬间,屋里面还是嗖嗖嗖飞出一百多只箭。上下左右、东南西北,全方位地发散,朝贝锦堂射了过去。贝锦堂满头冷汗,纵身向后倒退数丈,把屋里的一百多只箭躲了过去,却没料到那软箭头突然炸开,喷了他一身的墨汁。
笨啊笨。
周敬阳望着贝锦堂的狼狈样,笑倒在院门口。
「你耍诈。你没有说用机关。而且……」而且还是放在门口的机关。贝锦堂擦去脸上的墨汁,问周敬阳道:「你保证过你正常居住在这屋子里的。」
「是啊。所以,最近我回房,都不敢走门,改走窗户了。」周敬阳捂着肚子,乐呵呵地看着贝锦堂狼狈离去,笑他大风大浪都闯过了,偏偏在阴沟里翻船。
第一次受了教训,贝锦堂第二次下手的时候就小心了很多。他深夜而来,蹑手蹑脚地把书案上的镇纸拿走,让睡梦中的周敬阳半点都没有察觉到。
清晨起来,望着空空如也的书案,周敬阳不得不竖起大拇指表示佩服。但佩服之余,他又很得意地从书架的角落处,把真正的睡虎镇纸拿了出来——昨夜贝锦堂偷去的是个赝品。但黑暗中,手感同真品一样,只有在光亮处,才能于虎腹处发现一行小字:赝品赠与梁上君子。
而白费力气的贝锦堂,则在次日晚上,把周敬阳堵在了门口,责怪他不守信用,把真货藏了起来。
「兵不厌诈,况且,我把镇纸放在书架角落,也不算藏起来啊。这样吧,下次我绝对把镇纸放在书案上,也不用赝品。」周敬阳回忆市井无赖们的样子,再次满脸微笑看着贝锦堂气呼呼的离去……
「不过,就快满一个月了。这第三次他打算如何下手呢?」周敬阳翻身,看到窗外的月光越来越黯淡,最后,终于隐没在厚重的云层中了。
「如果我是你,我会今夜下手。」周敬阳再次翻身,用手摸出绿色的小拨浪鼓,轻轻摇晃了几下。为了防范贝锦堂,他下了番苦功,去思考盗窃的最佳时间。首先,偷窃要赶时候,夜深人熟睡,那时最佳。其次,偷窃要挑环境,月朗星疏的日子基本没戏,只有月黑风高,才便于下手,而且,还不能等雨天,因为雨水声,并不能掩盖住脚踏入泥泞的声音。
「我观察了数日星相和月晕,肯定今夜最适合偷盗。」周敬阳等了又等,困意袭上头来。他蒙上被,想假寐片刻,但合上眼睛,却不由慢慢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