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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头一震,〃他说了什么?″
〃不知道,我只在训导处看到他在和校长讲话。喏,这个你帮我还给牒云。〃
他将一本素描簿递到我手上,我记得它,那是台风夜那天我在牒云家看到的那本簿子,〃怎么会在你手上?〃
我翻开本子,从第一页,每一张,每一页,竟然都是我。我的脸。沉思的、上课的、皱眉的、发怒的、冷漠的、初识那夜被雨水淋湿了我的脸。来回抚摸图纸上漆黑的线条,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感情窜进我的指尖。我想起牒云说过的那句话:心里想的才能画得出来。他想我吗?在他眼中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老师,你们要怎么办?〃
合上画本,我虚弱地说,〃我不知道。〃
〃牒云他老爸不是好惹的人物。〃
〃我知道。〃过了很久一我初次向旁人承认我的软弱,〃我很没用对不对?…〃
他无言地摇摇头。
我想带牒云离开这里,可是他愿意吗?他能够割舍得下与他相守十多竿的父亲吗?他既憎父又恋父,和我不同,我是彻头彻尾的伊底帕斯。然而我真的喜欢他甚至爱他吗?我能够给他承诺吗?我能够和他相借相守直到白发苍苍吗?我们能像日升月落恒久不渝吗7
事情好像回到原点。爱是什么?喜欢又是什么?两个人相借相守算不算爱?放任另一个个体肆无忌惮地碰触自己心中最后一道防线,算不算一吾欢?有准能够去定义爱情?又有谁能够去评断什么样的举动才算真的喜欢?
关于生命中这些非理性的部分,如何以文字或语言来定义它?
回程的路上我不停想着这些问题。随着电梯上升的速度,我的思虑彷佛跟着被抛离了地心引力,在空气中混沌成一团。我〃直信守的那些原则,似乎正面临着极大的,考验,处于一种解构与碎裂的危机之中。
〃徐离,你回来啦?〃
回到家,牒云听见开门声,从自卧室内探出头,伤痕犹在的脸庞闪着愉悦的笑意,只是那笑容,在看到我之后顿时无踪,继之而起的仓惶惊恐的颜色。
惊觉事情有里一,我连忙回头,突然眼前一黑,脸上重重的挨了一拳。 。
我痛得五官都错了位,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只看见一个穿西装的背影冲迸我的房间。
〃小静!〃
牒云飞快旋身要躲进房内,却敌不过那名男子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卧室房门被狠狠踢开,发出砰然一声巨响。
〃小静,跟爸爸回家去。〃
〃不要!〃牒云尖声喊着,猛烈地挣扎要脱开对方箝制的手。
〃小静!〃
〃别碰我!〃
〃小静,别这样。〃
他欺过身去要拉他,牒云抗拒得更厉害,〃不要,放开我!…〃我挤进他们两人之间,硬拉开牒云御持,〃牒云教授静点。〃
他地转头恶狠狠地瞪着我,咄咄逼人像尾凶悍的眼镜蛇.〃你这王八蛋!你敢诱拐我儿子,等着收法院传票吧你!〃
不知从哪儿飞来一个巴掌,五只鲜红的指印登时出现在牒云御持的面颊上。现场〃时安静下来,像在黝暗的森林,连一颗松子掉落地上的声音都那么清楚。
牒云的声音发着抖,却是〃字一句地从齿缝间进出,〃你敢去告他,我就把我们的事情刹出来。〃
牒云御持被他的气势震赫住,不自觉退后两步,看着牒云那张彷佛经过修补过的脸,牒云御持脸上的颜色一点一滴的褪去,一如卸了妆的日本艺妓,就要露出骇人的形貌来,他的声音抖得比牒云更厉害,〃小静,你的脸〃
他掐住他的下巴.用力之大;痛得牒云眉间那道血红的伤日都扭曲了,他激动得大吼,〃你把你的脸怎么了?〃
〃我把它毁了、扯了、撕烂了!〃
〃你?〃他登时还给牒云一巴掌,打得他整个人摔倒在地上,〃你该死!〃
彷佛这样还不过瘾,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揪起他的衣领又是一声清脆的巴掌声,牒云蜷缩在角落像只受惊的猫。
〃牒云教授,冷静点!你没看见牒云受伤了吗?〃
-牒云御持像得了失心疯,两只脚在空中乱蹭,〃你该死!你敢伤了你的脸!〃
牒云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心疼了吧?看这张脸变成这样,你心疼了吧?〃Ⅲ丝血沫延着他的嘴角流下,可他却衔着一抹冷冽的笑,抓起床边一只水杯用力砸碎它,决绝的眼眸有令人胆颤的无悔,〃不过这诈还不够呢。〃
一切变成电影里的慢动作,牒云抓赶一枚玻璃碎片,毫不留情地往自己脸颊划去,筋肉一点一滴翻出,鲜红的血液染透我紧闭撇开的眼降。
〃不要!〃
牒云却狂笑起来,脸上、手上,全是血,他像个沐浴在血泊之中的狂人,〃这样就不像妈妈了吧?妈妈的脸上没有这么多恐怖的伤痕吧?啊?〃他的眼神迷离,充满血艳却又颠狂之姿,〃这样你还会想要抱我吗?牒云御持?爸爸!〃
他说什么?
他的叫喊像是从地狱里传来的悲呜,卷起千堆风沙,连天地都撼动了。
眼泪揉和血中,一滴一滴流淌在他的衣襟上,像胸前殷红的朱砂痣二你看清楚!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我是你的儿子,不是你的女人?,〃
〃玉霏。〃牒云御持颤抖地伸出双手,想触碰牒云却像是不知从何下手,〃玉霏,不要这样。玉霏。〃
牒云狠狠闭上眼,两道眼泪急急落下,深吸一口气,他抓住牒云御持的肩膀猛力摇晃他,〃爸!妈妈已经死了,死了好多年了,你醒一醒!〃
〃玉霏,你回来了,我知道你舍不得我的。〃
〃爸〃
疯了!疯了。
牒云御持、牒云静、我、还有这个世界,全都疯了。
一股强烈的恶心从我日月底翻上来,我跟跟跄跄地逃窜而出。什么叫同类的味道?我们不只是同类,我们根本是栖息困守在同一个监牢里啊,牒云!
同类。
我原以为我逃得出的。十岁那年的夏天。父亲双手扼住我的脖子对我说:从此我们再也不分开。我在一片红淫的血海中挣扎,推开那个躺在我身上呻吟喘息的野兽,我以为我逃得出。可是外头的日光像火,烧灼我全身伤口,腐内像碎屑一般纷纷掉落。我站在无入的真空地带尖声嘶喊,整个世界都在旋转翻腾。
在那一刻,我死了,死在十岁那年的夏天。
于是我知道,从此我再也无法见到太阳;我罹患了一种名为日光恐惧症的病,彷佛未经筛漏的紫外线照射到身上,将使我溃烂发脓。我只能躲在暗处,以一种悄然静逸的姿能一于黑夜中绽放我真实的形貌,除此之外,我只是、只是一只披着入皮外表的丑恶吸血鬼。
我逃不了。我无法爱。因我只活了十岁。
再回来时已是夜幕低垂的时分。整个房子静悄悄的,像座空寂的死城。
〃你回来了?〃
黑暗中蓦地传来一声问候,我楞住了,停止手中宽衣的动作。 是牒云?
适应了没有光线的空间,视觉变得更加敏锐,依稀可以分辨出房内有个比黑暗更深沉的物体在移动,然后是一道火光亮起,他点燃了一根烟。
来到他的身边,烟灰缸里早已满是烟蒂。
〃我拍了你的烟,〃
拿走他手中香烟送进嘴里,呛鼻而苦涩。
〃你一定被我吓坏了。〃
干涸的血液凝结在他面颊上,人怎么能够流这么多血还安然无恙的活着?
〃牒云。。。。。。〃我唇舌干裂,发出的声音都像是被割裂过般破碎不堪。
〃你没有想到吧?我身上的伤是送样来的。〃
冰冷的指尖触上他滚烫的颊,他像化身盐柱的罗得之妻,石化枯裂任由我探索。
〃自从妈妈去世后,爸爸就疯了,但是他看起来又不像是疯了的样子。久了,我怀疑疯的其实是我自己。〃
我捧住他的脸,慢慢舔舐他的伤日,好成好咸的味道。
〃我疯了吗?徐离。〃
我轻吻他的眉间、他细长的睫毛、他那张精雕细琢而后被毁坏的脸庞。
〃是的。疯了,我们都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