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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留瑟问道:〃你这样邀请了,可是殷朱离腿脚不便,又怎么能上得去山顶的宅院?〃
〃他自然有办法上来,你不必担心。〃垂丝君回答,〃有水的地方就难不倒他。我们且顾自己去沐浴罢。〃
常留瑟一听〃沐浴〃二字就有些脸红,却又生怕垂丝君反悔了似的,紧紧跟在他身后。
沐浴与寻常练功不同,不仅要提神健气,需该彻底清除身上的污垢,那听醴潭水已经被殷朱离做了些特别处理,比往常清澈许多,更透出一股有别于寻常药材的芳香。
垂常二人各自放下了竹篓,一件件解脱了衣裳,相继走入水里。垂丝君竹篓里还有一件软木作的浮盘,在上面搁了布巾与夷皂并梳篦等物,便在二人之间的水面上漂着。
沐浴并不是喝茶会客,不需要寒暄客套,然而饶是如此,垂丝君坐在水潭这边,看着青年头顶布巾直把半张脸埋入水中的模样,还是忍不住低声说道:〃你没有必要那么紧张。〃
虽然紧张有紧张的原因,而那原因垂丝君知道。
午前他下山去了城里的青楼,曾经服侍过常留瑟的紫嫣姑娘已经赎了身,他便只能向老鸨打听。原来根本没有什么调教开苞破菊的清倌所用的春药,一切果然都是常留瑟的杜撰。
垂丝君回想起那夜自己反常的痴狂索求,只恐怕也与常留瑟脱不了干系。
自己与他之间的情缠,根本就是一局布下的棋,织就的网。
乍听殷朱离提起春药的时候,垂丝君心中确实不忿,然而当一切得到证实,他却反而以外地平静下来。
被人欺骗了,应该气恼;那么被人爱上,是否应该感激?
而如果是爱上了以爱为名义进行欺骗的人,又该如何处之?
垂丝君半睨着眼睛,看着身边慢慢挺直了腰板,靠近过来的人。
〃现在是沐浴,不是练功,别老是坐着不动。〃他缓缓说道,〃若不清洁干净,是会把秽事带进来年的。〃
第046章
〃大哥说得在理。〃
常留瑟听了他的话,忙从浮盘中取出夷皂抹在身上。又伸了指甲使劲在身上扒抓,白玉似的背上顿时显出几道抓痕。垂丝君见状,一手取了布巾涉水过去。
〃平时就是这么挠的么?〃他吩咐道,〃别动,让我给你擦。〃说着他便拿布巾蘸了水,在小常背上推着。
常留瑟记得以前拜师学艺的时候,师兄弟间也偶有互相搓背的习惯。但多数是戏谑打闹,辈分高的总会将辈分低的压住,用力地搓掉他们背上一层皮。相较而言,垂丝君的力道十分温柔,更像在侍弄一件精巧的陈设。
被人珍惜的感觉让他陶醉,浑身也终于放松了下来。
常留瑟的颈背光滑,沾了水膜的肌肤更显幼嫩,冬季里的白色似乎都与冰雪有些近似,而小常的身体却带着些生嫩石榴子的浅红。垂丝君垂下眼帘,不知不觉中停了手上的动作。常留瑟只当是搓洗已毕,忙转身捉了块布巾在手里,绕到了垂丝君身后。
〃我也来帮大哥搓背。〃
垂丝君愣了愣,没有立刻拒绝。那常留瑟便有样学样,将男人散在背后的黑发捋向胸前,再执起布巾拭似模似样地搓洗,却不敢多用力道,只是描花画图般侍奉着。
垂丝君被他摸得脊背发麻,反手拘了他的手腕,阻止道:〃我能自理,且去顾你自己罢。〃
常留瑟只当是客气,坚持道:〃大哥方才帮了小常,小常自然也应该有所回报。并不妨事。〃说着,依旧软绵绵地贴上来。垂丝君不由得一个激灵,也不再解释,直接夺了他手上的布巾,径自擦洗起来。
常留瑟只觉得是自己的好心被弃如敝屣,于是委屈道:〃大哥若嫌小常没用,不如像平常练功那样指点我改善;直接夺我手中之物,岂不是过分了一些?〃
垂丝君本就不善言辞,这时候也不知怎的突然说道:〃我不习惯你一直拐弯抹角地说话做事,用了那么多手段与心计,倒反叫人看不出你的真心。〃
常留瑟听得莫名其妙,无辜地反问道:〃圈套?不过是大哥对我好,我也对大哥好,难道也这算是圈套?大哥今天的话,怎么恁地叫人听不懂?〃
〃我不是那种意思。。。。。。〃方才话一出口,垂丝君自己就先吃了一惊,竟然是把自己心中的想法供了出来。
常留瑟瞪大了眼睛追问道:〃那大哥是什么意思?〃
垂丝君一时无言以对。
〃是我失言了。。。。。。〃最后他只能低声叹息,主动去按常留瑟的肩膀,却被常留瑟利落地躲开,只余手掌心里一点热度。
沐浴完毕,二人背对着出来,也不说话,径自套了各自竹篓里的衣物。垂丝君穿了件竹青缎大襟深衣,外罩绣了忍冬卷叶纹的水绿半袖背子,沉稳雅致;常留瑟着宝蓝色滚金丝卧云边的长衣,披葱绿旋袄,英气光鲜。二人互相看着心中都暗暗欢喜,整好了衣衫,依旧回到崖上,此时已近日落。
宅里众人此时也已经沐浴更衣,众人按惯例不分主从地齐坐在正厅里。小芹见常留瑟披散着半湿的长发,唯恐他着凉,于是赶去屋里拿了布巾擦了。屋内不宜戴冠,便拿丝线把鬓角两束编了结在脑后,又取了白狐抹额系上,抹额中央一粒青绿猫睛石灵动夺目,更映得玉面生辉,几个老头看了啧啧惊叹。
近酉时末,宅内灯火通明,因为守岁的缘故,每间屋子前都悬了大红灯笼,正厅里烧了火热的地龙,布置着发财竹、万寿菊以及各种讨彩的盆景与供品。桌上菜香酒暖,众人围坐桌前随意谈笑饮宴,倒也一派和合美满的模样。
常留瑟坐在垂丝君身边,手里擒着一盏温热的梅酒,一手托腮,百无聊赖地看着老头们行酒令。
从下午沐浴之后开始,他与垂丝君便几乎没有说话,这时候已经有些沉不住气。然而垂丝君生性沉默,即便是在这样的气氛下,也说不出什么应景吉祥的话来。最后还是常留瑟见他嗜食文蛤,主动拿调羹拨了一勺到自己碗里,夹出肉来再扔进垂丝君的碟里。
男人见了,终于道出一声〃谢谢〃,也开始与常留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光景,几个粗使的拿着烟花到门口燃放,又过了会儿,竟推着殷朱离走了回来。
鲤鱼精坐在轮椅上手里抱着个红纸包。垂丝君起身来迎,他便将礼物交了过去,尔后坐到垂丝君左首,二人低声交谈了几句。殷朱离忽然又抬头来看常留瑟,眼神中隐约现出一种了然的鄙夷之色。
常留瑟心中一惊,料到将会发生些什么。沉默了会儿,忽见垂丝君起身离开,过了良久都未曾归来。他心中疑惑,正要去寻找,却被殷朱离拦了下来。
〃常留瑟,麻烦推我到后院里去。〃鲤鱼说道,〃我有些话想要和你说。〃
第047章
垂丝君从厨房取了个桃木食盒,往院落深处走去。到了放箜篌的屋子外面,解开锁上的诗句。推门进去点燃烛明。
隔着晶帘,陆青侯躺在宝床上,也换了件靛青长袍,配一整套翡翠带钩带扣,通体显出玉石般的剔透来。
〃陆大哥,我来看你了。〃
垂丝君低低唤了声,回头将食盒打开,把点心瓜果在桌上摆好。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