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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自作主张地为我安排了这一夜,赶回酒店时Eden正对着偌大一只礼盒骇笑,问我,“是你那新搭档手笔?”
我看了一眼便苦笑,舍他其谁。
礼盒里是全套道具,珍珠色朗凡吊带长裙兼丝穗披肩,配同色猄皮高跟鞋,小小累丝嵌珠手袋,外加一束细碎紫水晶头花。Eden有些怔忡,我叹息。Fenice,究竟还有些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那套衣饰酷肖Eden退休前告别秀上她极心爱的一款晚装。配饰更是一模一样。
打死我也不相信这只是巧合。
迟疑时餐厅经理打来电话,语气恭敬。那死小子居然给我订了晚餐。
Eden似笑非笑地看我。我叹口气,耸了耸肩。
那一夜我简直有些癫狂,似乎从来没那么疯过,恍惚间,几乎回到同Eden初遇那时。我心爱的女子。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渴求多少。她几乎有些承受不起。
她伏在我胸膛上。我清楚听到她鸟儿一样温暖娇嫩的心跳,渐渐平复下来的急促呼吸。汗湿的长发浓郁清香。我轻抚着她光滑后背,她抬起头来凝视着我,琥珀般晶亮双眸几乎要看进我的魂魄。我伸出掌心轻轻遮住她的眼睛。
她用力抓住我的手腕,低低地说,“你最好给我平安无事地回来。”
一股突如其来寒冷渗进脊骨深处,又火灼般透上心口。我们安静对视,然后我陡然翻身压倒了她。她知道一切,她同样无所不知。我美丽的妻子,挚爱的女子。那句话让我无法自控。她拉着我的手慢慢盖上她腹部,感受掌心下肌肤柔软温暖搏动。她轻声重复,“你一定要平安回来……说不定,我已经有了你的儿子。”
—Olivier·Russell—
那是他的SOLO。
屏幕上,是他。活生生的,会动会走,会说会笑的他。
他狠狠敲下定音鼓,然后仰头把长发向后一甩。他胸口起伏,舞台强烈灯光下汗珠如水晶,在少女般细巧轮廓上流动,嘴唇湿润,睫毛微微颤抖。
他转过身去的时候,黑色紧身背心遮不住他右肩胛上那一片花纹。细致的刺青,那似乎是一朵蕊瓣繁盛的花。镜头没有再靠近的余地。我也无法看清。
他深深谢幕。安可声此起彼伏。
他抬起头来,仰视穹顶。那一刻他合起了眼睛。他看上去那样温柔脆弱,仿佛每一个毛孔都在呻吟着疲惫和激情,忧伤和热望。
四下里一片黑暗,只有人和鼓上笼罩一片椭圆晕光。
我一遍又一遍地放着他们的Live和MV,一遍又一遍地注视着他。某种热流在身体里奔腾窜动,不能自制。
他那么美,又那么近在咫尺。
他的歌声在黑暗中淡淡飞扬。
所有年华都无声错落。
只有他,只有他是黑暗里永恒的花朵。
十一月三十日,爱尔兰,都柏林。他会在那里。德鲁伊教的盛大祭典。
那是Fenice送来的消息。电子邮件上他的签名是一个漫长的词组。
Chinese Trumpetcreeper Flower。凌霄花。
奇怪的孩子。他用这个名字。
我想我没有理由相信他会欺骗我。他是那种不会做没有理由的事的人,纵然他告诉我他毫无理由。可是我大概明白他在想些什么。
中意一个人,那是毫无办法的事。而我已经渴盼了太久。梦中之花,我的Dreamflower。幻觉之中无法把捉的花朵。而现实之中他同我擦肩而过。
要不要张开怀抱。
要不要伸出手指。
要不要……努力地得到他呢。
如果没有他,又只剩下什么。
我什么都不晓得,只知道,我对他,早已不只是性,不只是爱。
有那么一种直觉,得不到他则此生虚度。就算千万人为他疯狂,总有那么一种力量蛊惑了我。我相信他只能是我的,一如我只能是他的。我们的怀抱对于彼此有着同样温度。那一夜他来找我。那时我还当他是女子。水银坊的散淡。他的呼吸布满烈酒的醇芳。一吻之后他问我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句话几乎令我登时将他推倒在沙发上。我终于知道他同我的感受并无相差。我们对于彼此是特别的。那是今生相逢的诡异咒语,驾驭了我们不能回头。
在拥抱他之前,我站在人生一端惶惑张望,却很少意识到自己的怀中原本如此空虚,然而在拥抱他之后,终于明白,心中有个深深的缺口,只有他可以填补。
这一次,也许真的是颠覆和背叛了自己的所有。可是我心甘情愿,做一只没有壳的蜗牛。我的触角触碰过他,之后便如此盲目。不是美色,不是引逗。那种雌雄莫辨,傲然罔顾,径自妖娆的调调。我爱死他了。
纵然大概看在所有人眼中这都像一个危险的玩笑。
我想要他。
那就是事实,独一无二。
此时,已经是十一月二十九日凌晨。
计程车向机场一路飞驰。年轻男子倚在车窗上玩弄手机。他拨出号码,在听到答录机里的温柔女声时轻轻皱了皱眉。
“你好,这里是颜家。现在主人不在,有事请留言。”
他低低微笑。
“HI,Eden,是我。”他顿了一下。“我正在去机场途中。我想你会知道我的目的地是哪里。”微微一笑之后,他轻声叹了口气。
“是的,我准备去逮那个迷死人的贼,顺便也许替你把颜猎抓回来做几天家事。”
第6章
旁清
—Olivier·Russell—
他还没有醒。
我将发抖的双手藏进衣袋,对面前的少女若无其事微笑。她神色清淡,我想她根本看得出我的惶恐。那又怎样,我已经没办法掩饰,又有什么必要掩饰。
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是他。Inuki,颜苏同。我的苏瞳。
纵然心跳平缓,呼吸正常。病历报告上的一切却足以教我头晕目眩。
内脏大出血。双腿骨折。二度烧伤。
上帝啊,我想哭。
而我面前的小丫头坦然自若得叫人发疯。她看上去几乎不超过十五岁。一个东方小美人。扁扁的脸孔十分娇俏,杏眼漆黑,嘴唇鲜润如小小花朵。光滑漆黑长发上簪了一朵酒红雏菊。
就是这个年少的漂亮女孩,却是将我带进医院,带到他身边的人。我直勾勾地盯着这神秘的孩子。她究竟是什么人呢。我还记得我醒来的时候是在床上,面对着陌生天花板,然后发觉自己浑身酸软,头晕目眩。沉闷痛感自脊髓一路窜上头顶。我呻吟一声,倒回枕上。
空气中有一股奇异甜香若有若无。我闭紧眼睛。这是怎么样一个梦,无头无尾,茫然不知所措。
那个娇美清甜的声音在我耳边悠悠荡起。
“晏雪先生。”
我睁开眼睛。天花板还是陌生花纹。那股魔幻甜香却萦绕不去。若然真实。
她轻轻重复,“晏雪先生。”
记忆陡然回复。我拼命挣扎着坐起身来,便看到面前的她。那时她穿着一件丝绒披风,端坐在我面前的靠背椅里,洁净纤巧的小手里拈着一根细细的碧色线香。
她轻声说,“请不要问我任何问题。请跟随我并听从我。请相信我可以达成您的愿望且并无恶意。”
她微笑,“我不要您的灵魂。我只是奉命而来。”
十几岁的少女,几十岁的容止。
她沉静而怜悯地注视着我,然后令我清楚了昨夜发生而我错过的一切。
古老森林中似乎仍留存着呛人焦烂气息。湖水未涸,而那一切已经永远消失。
夜半寒时,祭典即将高潮的时刻。祭台上燃起了高高的火。
那大概就是魔忏之火。瞬间吞噬所有。黄金器具在高温下熔化,凝结在残缺焦黑祭台。靠近祭台的树木全数焦干。而那些行走、跪拜、激情、落泪的信徒们永远地留在了这座黑暗池塘的瞳孔深处。
都柏林,黑色的池塘。
血肉焦枯的气息在教人作呕的辛浓苦辣之外,充满一种罪恶般诱人浓香。靠近祭台的人群在最初的时刻大概是自以为幸运的,这幸运很快吞噬了他们的哭喊、惨呼和奔逃的脚步。最切近的那些人几乎没有留下尸骨。硌脚的碎骨混在骨灰之中,难以辨认。稍稍远离一点的地方被焦黑变形尸体笼罩,再远一点的地方是在熏人浓烟和奔逃之中的相互践踏之下丧命的尸体。很多人还保持着挣扎的姿势。
那是后来我所能知道的场景。一夜之间,德鲁伊的崩灭倾颓。
祭台上的高级祭司们全数死亡,大概连一丝尸骨都没有留下。德鲁伊教的高层人物们在这一次的事故中彻彻底底全军覆没。没有人知道,火究竟是怎样燃起来的,又是如何迅速扩散不可挽回。唯一能够确认的是,那大概已经不是人间的残暴。仿佛一个糜烂而嗜血的巨大精灵,用它生满勾刺和烟火的舌面轻轻舐过了昨夜的漆黑湖水。
我瞪着那个小小的女孩,双腿发软不能动弹。
寒气和高烧的熏蒸感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