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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过。”
但不知为何,一滴眼泪,却从侯雪城眼睫中滑落出来。他语气仍然清冷。“我从不要求别人负担我的感情,我也不去负担别人对我的付出,………因为我没有这样的义务,对方当然也没有这样的责任。我喜欢他,所以我做。……我做的一切,都不会是我的损失,……因为那是我自己想做的。”
范芦排众而出,跪在侯雪城榻前。“宫主,若是你伤怀,我便将朱靖杀了,让他陪着你好吗?”他不理会身后众人的惊喘。“历代傲神宫主,从没有流泪的。流泪的下场,就是反噬而死。宫主啊………。”他哽咽起来。
侯雪城觉得脸上湿辘,伸出手来抚摩着自己的脸。这就是眼泪吗?原来,自己也会哭,也懂得那样的感情了,那样深沉的痛楚,就是悲哀的感觉吗?
他终于开口。“范芦,你认为我流泪,是因为朱靖大婚吗?你却是错了。”他淡淡的道:“朱靖就是大婚,仍然是朱靖。只要他是朱靖就好,其他我根本不在乎。寂寞也无妨,我一个人早就习惯了。”
范芦觉得不解。“那么宫主为何………。”
侯雪城的话语即是缓慢,显出他要说话是极吃力的事情,但仍然一句一句道来。“我觉得痛楚的,是我若离去,朱靖要怎么办呢?我想要他陪我一起去,我本该开口的。若我开口,他不会犹疑吧?”
范芦的声音不稳。“若他犹疑,我也可送他到您那里去。”
侯雪城摇头。“但是我又好想他活着。我想知道他安稳幸福后才死去。但是我等不到了吧?我等不到了吧?”
范芦张了张口,知道说什么都已经无用,大家都已经猜出,今夜便是侯雪城的死期。惜惜和怜怜已经低声啜泣起来。
范芦伸手想握住侯雪城的手,却又缩了回来。直到最后,仍是不敢稍微冒犯。
侯雪城自言自语般的道:“以后,我也无法再帮他任何事情了。我的流泪,是因为牵挂。从小到大,这个人一直是我的牵挂。但是我知道他一直好好的,可是我离开以后,他仍能这样好好的吗?他难道要抱着对我的记忆永远活下去吗?”
老太君柔声的道:“你不必担心靖儿,他够坚强的。”
侯雪城却似没有听见,轻轻的道:“若是掉换立场,朱靖死去,我一个人仍能活下去,我不会随他而死。我够坚强,够绝情。而朱靖那么弱,他一向比我弱,他一个人能忍受吗?”
朱靖一向,那么的寂寞。
人的悲痛,会随着时间淡去,记忆的伤痛终会被时间抚平,而我也会慢慢被遗忘吧?遗忘了我也无所谓,那个带霉的韩晚楼会好好照顾他的,照顾一个如同行尸走肉的朱靖………。
侯雪城低下了头。只觉得心头痛楚,又是哇的一声呕出一口血。身旁的人俱都手忙脚乱起来。侯雪城却不理会。
他心情一激动,冰心诀便自然发动,顺着他体内的脉络逆行。一时间他只觉得全身痛楚难当。
竟然练习冰心诀的人会流泪,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他想克制这样的情绪,却又完全无法控制。胸口的痛楚有如火烧。即使是他这样耐力十足的人,仍是难以承受。
再这样下去,他必将气血逆流而死。今夜便是与朱靖诀别之夜吗?我竟看不到他最后一眼吗?
老太君想起他为朱靖所作的一切,如今落到如此惨境。看他痛楚的面容扭曲,眼耳鼻都参出血来。不禁老泪纵横。“雪城,你有什么想要交代的,告诉太君,我必定替你办到。”
侯雪城吃力的摇头。“我从无牵挂。……除了……朱靖……。”
老太君的眼泪喷洒出来。“你就那么的爱他?但你们都是男儿身………天理不容的……。”
侯雪城即使在剧痛之中,听了此话仍露出了讥嘲的笑意。“天理?你们的礼教,就代表天理吗?我……绝情绝性半辈子,我连自己都不懂得怜惜,却为了朱靖而甘愿做任何事。”
他不住的咳嗽,仍是继续说道:“……我的确不懂得人类的感情,我也不想懂那些礼教规条,我只要爱朱靖就好。”
“雪城………。”老太君不知该说什么,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根本就是一种错误?
侯雪城缓缓的往下说,仍带着那份傲然的讥诮:“大家都问我是否后悔,恐怕连朱靖都想那么问我。但是我从未觉得如此幸福过。……我后悔吗?”
他闭上双眼,脸容是众人从未见过的平静与温和。“不,我没杀了朱靖,真好。遇到了朱靖,爱上他,真好。即使他不爱我,即使他忘了我,我都觉得………真好……。”
侯雪城忽然笑了,缓缓闭上眼睛。所有人呼唤他,他都不再有动静和回应。
半个时辰后,他轻轻吐出了最后一口气息。
冰雪孤城第三部第八章静夜(后篇)
寒夜中的孤灯,一闪而灭。在黑暗中,所有人都听的到彼此悲伤而绝望的呼吸和震颤。
待怜怜重新捻亮了烛火,黄封第一个发声,他的声音呜咽而暗哑。“你们谁都不要拦我,我要去禀告王爷。师叔祖他………竟连王爷的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惜惜哭出了声音。她服侍侯雪城最久,即使侯雪城一贯的冷淡,却从未为难过她。即使她有时服侍上出了错,侯雪城也只是看她一眼,自去作好。从无叱喝严责过她。
从朱靖将她拨给侯雪城,她便一心一意的服侍,将他当成正主。此时主人死去,她的眼泪奔流,竟无法停止。
“站住!”老太君龙头拐杖拄地,发出沉重的敲击声。她厉声道:“侯公子已经去了,你现在告诉王爷有什么用处?想破坏婚礼吗?咱们现在………现在只能………。”她一时哽咽的说不下去。
便在这时,房内忽然缓缓阴寒起来,众人都打了冷颤。慢慢气流在屋中形成,竟卷起一阵狂风,寒气袭人。所有人都惊呼出声,睁不开眼睛。
范芦念着主人,想冲过去护住他尸身,但是狂飙的气流却是以木床为中心向外发出,他一步也无法接近。
此时正值初夏,却有雪片卷入,众人惊心之余,都不禁战栗。
过了半盏茶时间,狂风忽然静止了,众人惊魂甫定。随着惜惜的惊呼,众人往床前望去,只见侯雪城原本躺卧之处,竟已凝结成冰。
那是一块巨大而光滑的冰面,把整个床褥都包裹住,隐隐约约只见到侯雪城的人形。
“宫主!”范芦惊愕的敲击冰面,以他功力之深,全力击出,那层冰却丝毫无损。所有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正在此时,花轿虽还未到,外头却已锣鼓之声大作,鞭炮响彻云霄。下人来报,皇上驾到。这是何等的尊荣,皇上亲临宠臣婚礼,但房内众人却愁容满面,彼此对看。老太君由侍女们扶持着,发出命令。
“这里之事,在明晨鸡啼之前,谁也不可泄漏,尤其不可告知王爷…………。我们只能求老天有眼,能让婚礼顺利完成。”
她颤颤巍巍的起身离开卧房,前去主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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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天府不愧是皇帝所在的京城,即使以臻暮色时分,仍可听见吹箫歌唱的声音。也许是因为皇帝重臣兼侄儿的庆王办喜事的关系,城内各个街道都比平时还要明亮。尤其是几条主要官道,一到了傍晚,便成了人群聚集的夜市。
当迎亲的队伍回来时,远处传来一阵喧天的锣鼓,鞭炮甩的震天响,整个昏暗的顺天府,似乎都为这喜庆的鞭炮声所惊醒了。
庆王府的喜庆,可说是京城的一大喜事,文武百官都亲来到道贺,连皇帝都亲临主婚。王府的外庄大院已经摆满了流水席,宴请不相干的客人,内庄则挤满了王公贵族等身分显要的贵客。
第一大厅的隔扇已经拆卸下来,与前后院连成一个高堂,支起衫架子,搭起席棚,约四十尺高,把整个正院和侧院都罩了起来。所有人一进厅,在走进了绿底喷漆的四扇屏风之后,就犹如进入了一个八十尺深广的大厅一般。
大厅尽头,三尺高的红烛相互照映。四周墙上挂满密密扎扎的红丝绸帐子。种类之多,只能将大部分折叠起来,只剩下送喜幛之人的名号露在其外。顺着石阶上走,通到里头的正厅,便是举行婚礼的喜堂。
朱靖将新娘从花轿上牵了下来,虽然左右贺喜之声不断,但他却神色木然。
雪城现在是否还在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