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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号称闻香辨位识人吗?上学期是谁告诉我说皓兰用的是CD香水啊?呵呵!无望的师生恋,多好的标题!”
“你这个狗仔队!”
“你这个纨绔子弟!”说罢,兴致高昂的丁月华索性利落地爬上凳子,一脚踩在白玉堂的书桌上,亮出她崭新的阿迪达斯的运动鞋,高声诵道:“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
两小无猜有口无心的争吵隔三岔五就会上演,最初展昭还会煞有介事地去劝劝。没多久就发现这两人都属于多血质人种,生命在于激烈的运动和火热的燃烧,吵架那是联络感情的途径。于是再有争执,他也三缄其口,埋头做自己事。
毕竟能这样无所估计拌嘴打闹的日子终究也只有这么几年。等十年过去,成了知名画家的白玉堂在电视上看到做了知名女主播的丁月华,再来回首这一切,也不过是对孩子说:“那个阿姨是爸爸的好朋友,很能干厉害。”
展昭丢下手里的书,把丁月华自高危地带扯了下来,问:“你们晚上有课吧?”
“一个讲座。”
“走吧。”展昭换上球鞋,拿起球,对丁月华说:“我要去打会儿球,送你出去。”
天比前阵子黑得要晚,彩霞涌在天边,这头,可以看见洁白的月亮融在浅浅蓝色里。法国梧桐的金色花絮纷纷扬扬,落在行人头上。展昭和丁月华沿着这条小路慢慢走着,旁边打乒乓球的人时不时从他们面前跑过,去追赶蹦远的球。
“说起来,开学就没再见着叶大哥了。”丁月华开口,“以前总见你们一路的。这学期他那么忙?”
“我也不知道。”展昭淡淡地回了一句。
丁月华忽然轻笑出来:“大家走到一起就是缘分,在一起的时候,该和和气气才是。你们都是直率的人,有什么矛盾,摊开来说不好吗?朋友,该肝胆相照不是?”
展昭停下脚步,对丁月华说:“你以为我们吵架了?”
丁月华微笑摇头,“女人动口,男人动手。你们两个都是谦谦君子,所以你们冷战。”
展昭苦笑,“你等等,我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吧?”
“泥人也有土性。生个气就是小心眼了?你这逻辑还真怪。”丁月华抬起下巴,“皓兰告诉,他哥为了帮你们学院一个辽国老乡争取一个奖学金,走关系把你一个同学挤下来了。当然他这么做不对。我想他若是知道,不会和你起龌龊。”
“她是这样和你说的?”
“是啊。她还想见你。”
“再说吧。”展昭伸手拂去飘落在丁月华头发上的梧桐花絮,说,“你去上课吧,别迟到了。”
丁月华没由来微微红了脸,低头羞赧笑道:“昭哥,你是很温柔、很能哄女孩子开心的人,你知道吗?”
展昭说:“我这人脾气好。”
丁月华笑着走远了。
展昭一人跑到远远的化学学院后面的球场去打球,那里僻静,又因为老旧,去的人少。展昭这学期常去那里,也是喜欢那份安静。有些事要独自一人去想想。现在人人都忙,比如考研,比如恋爱,比如找工作,比如联系出国,所以自己的事永远只有自己解决,你在别人生命里永远只是配角。
天色暗了下来,路上行人也愈加稀少,风刮得急,是要下雨了。铁丝网外的桂树给风吹得哗哗直响,若大的球场里,只有一个蓝色身影奔跑跳跃,孤单的球声回荡不下,仿佛自胸膛里发出的心跳。如果此时有人路过,必会立刻给这落寞寂寥的气氛感染,又见那矫健身影轻松跃起,如猫般优雅迷人。球准准入网,落地回声,无人喝彩。
雨先是试探似的落几滴,看球场上的人没有要走的意思,便也不再客气,倾盆而下,转瞬已经淋湿一切。展昭抹一把脸上的水,拍拍手上的球,对准篮板投过去。雨拉起的帘子已经让景物模糊一片,球没打准,反弹回去,落在球场的另一边,落地一弹,给一双手稳稳接住。
叶朝枫也没有打伞,一身休闲衣已经湿了大半,水自头发上流下来,一张微笑着的脸有说不出的性感。他走到展昭面前,说:“一个人?我陪你打好吗?”
展昭没搭理他,远远站另一边。
叶朝枫也没再追问,顾自熟练地运起球,往篮板跑去。他身形高大修长,奔跑起来别有一番力量之美,身手又十分灵敏,姿势优雅得似乎每个瞬间都适合按下快门。就是有些人,天生资质优异,仿佛是为了适应这个世界而定做的一般。
待到篮下,轻松起跳,把球往篮里扣去。可是手只伸到一半,另一手凭空出现,敏捷地把球夺了过去。展昭落地后一秒也没耽搁,迅速转向对面篮板奔去。叶朝枫也只是微微一惊,立刻笑了,马上跟了过去。
雨越下越大,已似白色面筋,人都躲进屋子里,只有一个约会女友的男生站在球场边苦苦等候佳人。他回过头去,越过茂密的栀子树和桂树的枝叶,看到里面一蓝一灰两个年轻人正冒着雨打着球。技术精湛,旗鼓相当,小小练习赛居然也能打得如此精彩。
一番争夺下来,叶朝枫后起而占了上风,生生截了展昭好几个球,全部进篮。展昭弯着嘴角甩甩头发上的水,然后又恢复一脸平静,隔着雨帘望过去,问:“还打吗?”
叶朝枫也是浑身是透,走过来,一言不发地抓住展昭的手臂。展昭浑身一震时,他又已经放开了手。“你身上这么凉,还是回去吧。”
展昭默默照着他说的去做。
因为顺路,叶朝枫一路陪他走到宿舍楼下。抬头一看,灯是黑的,很显然没有人。这时的李寻欢该在实验室解剖无辜生命,而白玉堂也该是在某个舒适角落享受他的青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安排。
叶朝枫问:“你带了钥匙吗?”
展昭老实地摇摇头,他不过篮球打得好,还不至于会飞天遁地。
叶同学露出满意地笑容,拉过展昭的手,热情道:“来,到我那里换衣服,不然你会感冒的。”口气已多少近哄骗孩童的人口贩子。可是展昭还是跟他去了,因为明白此人有话对他说。
叶朝枫的宿舍依旧简朴整洁,有淡淡香水味,是皓兰留下的。还有一大堆书本资料和学生的试卷,备课本上“叶朝枫”三个大字遒劲潇洒,力透纸背。学生都管他叫叶老师,没有多少人还记得他是辽国人。但他只是这里的过客,一如冬天南下的雁,养精蓄锐一番,会拍拍翅膀头也不回地飞远。
叶朝枫自浴室出来的时候,展昭已经把茶泡好了。两人坐了下来,人手一杯热腾腾的茶。外面的雨依旧铺天盖地的下,声音大到说话声都听不清晰。
展昭说:“我听月华说了,你有事找我。”
“找你不容易。”叶朝枫说,“我又不敢到你教室门口去等。”
然后冷场。
展昭大口大口喝茶。茶是铁观音,经过一个雨季有点变味。想起半年前,这个房间里还时常充斥着众人欢声笑语,如今都已经消匿在墙壁里,化做一段宁静的岁月。
叶朝枫忽然自己笑起来:“不知道怎么的,明明有很多话想和你说,现在却不知道怎么说起。”
展昭淡淡道:“说重点应该不难。”
“重点?”叶朝枫放下茶杯,“若是道歉,你接受不接受?”
展昭右手紧紧握成拳,微微发抖,身体语言已经明显表达内心活动。丁月华说得对,泥人也有土性,没人敢保证展同学不会怒上心头动拳头。
叶朝枫也就这时把手覆上了他的拳,温柔而坚定道:“我为我的行为道歉!但我的心意不会变。”
他再说这句话已是多年后,一出口便引起展昭一声叹息。
那时丁月华刚打来电话,简明扼要地告诉展昭,她即将由电视台派去美国进修,这一去会很久很久。其实这也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让自己潇洒退出展昭的人生舞台。展昭明白自己就此和这个聪敏贴心的女子从密友淡化成了熟人。不论曾经多么亲密,最终都还是服从了感情,选择了自己的路。
人一生多少都得放纵自己一次,三十岁之前都还算不晚。
展昭问叶朝枫:“当初你见到她的时候,说了什么?”
叶朝枫坦白道:“我告诉她我是回来找你的。”已经明摆着是挑衅,给人家小鞋穿。这人一如既往的霸道。
展昭苦笑,说月华这人,聪明识趣到令我们汗颜。可丁月华何尝不希望自己能够糊涂点?做人,太冷静、太明白,往往是吃亏的多。
两人正在氤氲茶气里尴尬做一团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叶朝枫皱着眉头去接听,片刻,疑惑地把话筒递向展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