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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香不涩,同甘生津,这分明是上好的茶,其中还带点淡淡的香气,似是花香,可要说是什么茶,他一时半刻也想不上来,只道味儿特别,不似一般茶种。
“好茶!不知这茶名为何?”
“有茶无名。”淡然一笑。
“不知……魏兄哪得来的?”
“天赐。”魏紫朝上指了指,补充道:“这是我捡拾园中残花落叶,混杂而成,一梗一叶,皆为大地所赐,亦是‘无主’。”
怔愣了下,李士衡即会意过来,遂伏桌朗声大笑,口里频喊:“妙哉、妙哉!”
岂知那木桌一时支持不住,他又不曾留心提防,“碰”的一声巨响,落了个空,人就这样硬生生扑倒地面,胸口直直碰撞,猛遭重击,疼得他龇心裂肺,痛不堪言。
唉呀!这下倒真是乐极生悲了。
魏紫见状,赶忙上前搀扶挣扎爬起的李士衡,不想一双细长纤白的藕臂竟能扶起一大个人,带笑的面容霎时敛了下来,换上一脸担忧。
“怎不仔细留心些,摔疼了没有?”话里有着责骂,但不减的是,深切的关心。
这番关切的实心话听入李士衡的耳里,身体的疼似乎也消了大半。
小心异异地移个位置,接过他递来的茶水小啜一口,扑鼻的清香,不意让他忘却了疼痛。
“真谢你了,我还想,才正正经经的和你话长,就出了这么大的糗,怕你心里笑话我呢!”
“什么笑话?原来你心里想的我竟是这样的一个人?”
“不是不是,魏兄你千万则误会,我原是想,所谓‘百无一用是书生’,就连说个话、喝个水都能成这副模样,难得碰上像你这样的知心人,只怕仅说上了几句话,你日后便不肯理睬我了。”
“怎么说?”眉头紧皱,这下,倒换成魏紫不解他语里的意思了。
“说实在的,除了四书五经有法外,其它的,我倒真都没能。”垂下眉睫,他轻叹一声,微微苦笑道:“这世道,我见多了,像我这样的无用之人,是个麻烦。”
“像李兄这样有什么不好?要我说,总比那些花面逢迎、假仁假意的要强,你又苦妄自菲薄?”数百年来,他阅人无数,尤其是常来到此居处的过路学子,不是心比天高、刚复自用,就是嘴里花巧之人,人心百态,他见过的可不比他少。
闻言一听,心底确是舒坦几分。奇异的是。什么话自他口中说来,如一道暖流,总能抚平心里的荆刺。
明明,他俩才初相识啊!而他吐出的宽慰,竟比从自个儿肺腑掏出的还肯切。
思及此,李士衡越发感慨,心想自己是何等有幸,穷途潦倒之际,还能碰上这样一个体己人,要是女子,必是位知心的解语花。
小觑那张如花儿般娇艳的脸蛋儿,有那么一瞬,他几乎动心了。
“李兄怎么净瞅着我瞧?”以为是沾上了东西,魏紫拿手摸摸自个儿的脸庞,含笑正经的问道。
“啊--”猛然回神,李士衡是又羞又愧,一番心底话怎好拿出来说,只有拣些没紧要的,有些不知所云地道:“我、我是瞧你发上沾了几片瓣儿,像簪了朵花似的,倒也好看。只魏兄是为男子,我却说这样的话,一般人听了,肯定以为我将个男儿郎认作女娇娥,非生顿气不可--我口浑嘴拙,一些话没细想也就出口了,望魏兄多多海涵……”说到后,他已是满脸飞红,话声越显细微。
“我明白,李兄不是个会说漂亮话的人,吐出的话,必是实心的。”魏紫自然知晓话有隐瞒,可无伤大雅,也知那意思真要道出口,除是登徒浪子,像他这般尚富羞耻之人,是太过为难了。故他亦不以为意,仍拿手替他斟满杯尽的茶。
热烟袅袅,芳香四溢,处在殷勤的招呼相待,反倒是李士衡心有不安。
讪讪地,他沉吟了下,伸手接过,眼神飘乎不定,有些心虚。
其实,真正的话,更难以启口。他咬咬牙,喟叹一声,轻言道:“魏兄你实把我想得太好了,真话,我实是羞愧难言,这才拿些没紧要的充数于你……但是怎样的话,我也望你甭问了,否则我只怕要羞愤至死才使得。”
倒底是个老实人呵,也就如此,他才愿现身一会。魏紫摇头失笑,抬眼瞧他,缓缓地道:“那里这般严重,你不愿说,我不问就是了,也省得你寻死觅活的。”
“唉,是我失言了,就是你要捏着我的错儿,我也无话。”他把手拢进袖中,惭愧汗下,头垂得甚低,迟迟疑疑,一句话也说不全。
“这就是了,李兄又何必频拉拔着这错处,就此云淡风轻,不也好。”
一席话,说得李士衡更加垂首,无声无语,只管捧着斟满的热茶,一滴未沾。
“怎么?”微瞥眼,见他如此,魏紫刻意冷言冷语:“我不恼,你倒恼了?!”
“啊?不--”饶是误会,李士衡匆忙抬头,回避的双眸因而碰上炯炯目光。
“唬你的,瞧你认真。”魏紫嗔怪地睨了眼,媚眼如丝,在勾得他的注目后,反是正经言笑:“凡事放宽心,眼界自然开,老战战兢兢着,惟害无益。”
唉,这也是他的错处了。李士衡暗叹了口气,把忧愁写在眉宇间。
望定他忽显惆怅的面容,似苦似涩,魏紫略一思索,越性不开口,仅是睁着一双含娇带媚的水眸,把他的喜怒哀乐,紧紧纠结。
窗外枝叶,影影绰绰……
顷俄,眼波流转,目光最终投落渐燃渐尽的火红蜡烛。
什么都不提,魏紫勾起足以倾城的笑,同先前一般的温煦,缓缓地,柔声道:
“夜已深沉,李兄合该歇息了。”
闻者愕然,抬眼的同时,那抹如娇花般屡弱不堪一握的身影,已飘渺无踪。
何时离去,似风一般消散,无声无息,他全然不知。
留下的,仅是满室余香……和,遍地拾不全的花瓣。
终至,一宿无话。
第二章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劳为周与……手捧书卷,喃喃,李士衡仰首瞧看窗外翩翩飞舞于花心上的彩蝶,嘴里不停咀嚼着这两句话,念来似乎特为别有深意。
得了韵味,略一沉思,他遂罢下手中的书卷,抬起袖摆,取来一只白毫当场挥洒,斑斑墨迹,行文如流水,一笔一画即刻成句。
然而渲染的末途,仅有独蝶飞舞,孤寂却也凄美。
“这蝶儿真美,只可惜了无红花绿叶。”冷不防地,背后传来一道不低不亢的嗓音,十分舒服悦耳。
依然执着毫笔,李士衡赶忙回身,只见魏紫已不知何时来到身旁,淡然却浓郁不去的幽香环伺其间,他带着旧有的笑容,目光飘向窗外的纷蝶繁花,喃语自问:“究是蝶恋花,抑是花留蝶?”
他的话,清脆单纯,隐隐的,掺杂几丝妩媚。
听得一愣,李士衡瞧着那仿是缥纱迷蒙的侧脸,高雅清俊,一身的紫衫衣袍更称得他宛如那株特为显眼遗世而独立的紫牡丹。
恍然间,他竟错了眼。牡丹似他,他似牡丹。
可花和人,怎同一般?
心底打个突,如同满地落花,他,当真是魂魄不全。
不敢言语,这等的话儿,他问不出口,只怕是笑话!
撇去满脑的胡想,李士衡将心思投放于适才的话上。
百般思索,终得一句,他笑了。
“究是蝶恋花、花留蝶,紧要硬?亦如庄周梦蝶,也未可分清哪!”
眼底清澈,一片澄然,无底的深沉,魏紫看得见那实心的真。
闻言,他也笑了。轻轻一晒,黑溜的眸,闪出意会明白。
“李兄说的是。另就孤蝶,恐怕是独寂,花儿好、蝶儿好,始终相伴,李兄何不多添上一笔?”
“有形之物,难描难画。”将窗外美景尽纳眼底,他调回目光,只把笔管搁。“现下群蝶蜂涌,繁花摇曳,形于前,我这毫末,是怎么也挥不下,就怕亵渎了生成的美。画里的形身,是无神魂的。”
“既是‘分不清’,已无芥蒂,李兄又何需介怀?”轻声一笑,魏紫径自抬袖研墨,水砚厮磨,没一会儿,染得一片黑晕。
一声一句,无心的话,竟激得李士衡面红耳赤,那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