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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帝国-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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势紧急,临机冒名罢了。”“冒名也罢,又何须为墨家树敌?” 
  白衣人脸上掠过一抹狡黠而又顽皮的笑:“先生穷追猛打,只好实言相告:在下本是宋国药商,图谋在涑水河谷猎取虎骨,已在此地盘桓多日。今夜进山查勘虎踪,不意遇见有人对先生用强,是以出手,唐突处尚望先生鉴谅。”“既是药商,如何知晓他们是赵国太子指派的武士?” 
  白衣人笑了:“先生果然周密机变,然这回却是错了。那是在下在大树上听到的,至于赵国太子之名,天下谁人不知,况我等游走四方的商旅之人?再说了,在下也不想暴露商家面目,只好将义举让名于墨家。否则,日后如何到邯郸经商?”至此,张仪完全释疑,拱手道:“张仪禀性,心不见疑,义士鉴谅了。”白衣人嘟哝道:“这人当真难缠,做了好事,好象人家还欠他似的,审个没完。”张仪哈哈大笑:“义士真可人也!走,到茅屋……啊,偏是没有酒也。”“先生有趣,想说痛饮,却没有酒!” 
  “兄弟莫介意,无酒有茶,凉茶如何?” 
  “先生大哥的茶,一准好喝!” 
  “先生大哥?”张仪不禁又是大笑:“大哥就大哥,先生就先生,选哪个?”“大哥!”白衣人笑着拍掌。 
  “好兄弟!”张仪拍拍白衣人肩膀,慨然一叹:“风清月朗,萍水相逢,也是美事一桩呢,真想痛饮一番也。”“大哥稍等。”白衣人话音落点,身影已在林木之中,片刻之间竟又飞步而回,举着一个大皮囊笑道:“上好赵酒!如何?”“好!月下痛饮,快哉快哉!” 
  “不问个明白么?” 
  “日后问吧,走,茅屋去。” 
  “大哥差矣。谷风习习,山月朗朗,就这里好!也省你灯油啊。我去拿陶碗。”说罢轻步飘飘,转眼便从张仪的小茅屋中拿来了两只大陶碗摆在大石墩上,解开皮囊细绳,便咕咚咚倒下,一股凛冽的酒香顿时飘溢开来。“当真好酒也!”张仪耸耸鼻头,久违的酒香使他陶醉了:“来,兄弟,先干了这碗!”“哎哎哎,且慢,总得两句说辞嘛,就这么干干?”白衣人急迫嘟哝,竟有些脸红。张仪大笑一阵:“兄弟可人,大哥喜欢!为上天赐我一个好兄弟,干了!”“上天赐我一个好大哥……干!”白衣人骤然一碰张仪陶碗,汩汩饮尽。仔细品闻酒香,张仪却兀自感慨:“酒啊酒,阔别三载,尔与我兄弟同来,天意也!”说罢猛然举碗,竟是长鲸饮川般一气吞下,丢下酒碗,长长的喘息了一声。 
  “大哥三年禁酒,当三碗破禁,再来!” 白衣人说着又咕咚咚斟了一碗。张仪自觉痛快,连饮三碗,方恍然笑道:“呵,你为何不饮了?” 
  “小弟自来不善饮,寻常只是驱寒略饮一些。今夜不同,大哥三碗,小弟陪一,如何?”“好。”张仪笑道:“不善饮无须勉强,我有个学兄也不善饮,依然是天下英雄。”“大哥的学兄是天下英雄,那大哥也是天下英雄了。” 
  “可是未必。苏秦能成功,张仪未必能成功。” 
  “哎呀!大哥学兄是苏秦么?那真是个英雄呢,如今走遍山东六国,苏秦几乎是妇孺皆知了。大哥去找苏秦,不也大是风光了?”张仪猛然饮干一碗,目光炯炯的盯着白衣人,一脸肃然:“此话要在饮酒之前,你我就不是兄弟了。大丈夫生当自立,如何图他人庇护?”“啪!”白衣人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打拱笑道:“大哥志节高远,小弟原是生意人无心之言,大哥宽恕才是呢。”张仪也笑了:“兄弟也是商旅义士,原是我计较太甚,不说了,干!”又大饮一碗。白衣人也陪着饮了一碗,又为张仪斟满酒碗,轻轻叹息了一声:“大哥要终老山林么?”张仪默然良久,喟然一叹:“天下之大,唯一处我从未涉足,可目下却偏偏想去那里。”“楚国偏远,是那里么?” 
  “不,是秦国。” 
  “啊……”白衣人轻轻的惊叫了一声,又连忙大袖掩面。 
  “兄弟害怕秦国?” 
  “有一点儿,大父当年在秦国经商,被秦献公杀了。” 
  张仪叹息道:“此一时,彼一时。秦国自孝公商君变法,已经是法度森严的大国了。尽管我没去过秦国,也曾鄙视秦国,但目下,我已经对秦国有了另一番见识。只是不知秦国有无求贤之心?须知苏秦、犀首都不被重用而离开了秦国,商君死后,秦人似乎丧失了秦孝公之胸襟,又在排斥山东士子了。” 
  白衣人听得眼睛一眨不眨,释然笑道:“大哥毋忧,小弟的一车虎骨正要运往咸阳。大哥不妨与小弟先去咸阳看看,合则留,不合则去嘛。”张仪大笑:“好!便是这般主意。” 
  “大哥痛快!那就三日后启程如何?” 
  “也好。就三日后吧。” 
  这时明月淡隐,山后已经显出鱼肚白色,松林间已经降下白茫茫霜雾。两人对饮了最后一碗赵酒,白衣人就消失在霜雾迷离的河谷里。张仪看着那细长的白色身影渐渐隐没,自觉胸中发热,不禁长啸一声,左手拔出吴钩力劈,一段枯树竟喀啦裂开!霜雾消散,红彤彤的太阳爬到山顶时,绯云送饭来了。张仪将昨晚的事大约说了一遍,绯云惊讶地直乍舌:“吔,昨夜那公子住的老屋一直没声气,我悄悄从窗下过了两趟,听出屋里根本就没有人。你说,这公子是不是那公子?”张仪沉吟道:“有可能是。然不管此人身份如何,却绝非邪恶之徒。不要说穿,借他之力,我们先到秦国再说。” 
  绯云点点头:“那好,我赶紧回去收拾打理一下。吔,张老爹怎么办?”“老钱金币还有多少?请老人家到安邑买所房子安度晚年吧。” 
  “只有二百钱、三个金币了。” 
  张仪大手一挥:“全给老人家。” 
  “老屋呢?” 
  “烧了。”张仪咬牙吐出两个字。 
  “不烧!”绯云红着脸喊了一声:“我来处置,不用你管。”站起来便匆匆走了。想了想,张仪终于没有喊回绯云,任她去了。他知道,绯云从五六岁的孤儿被母亲领回,就一直在老屋与母亲共渡艰辛共尝甘苦。铩羽回乡,又是绯云与张老爹苦苦撑持,才保他守陵再造。绯云与张老爹对张庄老屋的依恋,比四海为家的自己要强烈得多……罢了罢了,还是让他们处置吧,何须一定要摆出一副名士破釜沉舟的做派? 
  心定了,张仪便开始整理自己的随身之物。衣物不用他操心,他也弄不清自己的衣裳有几件。需要他自己动手的,是两架书简,还有自己三年来撰写并誊刻就绪的一堆策论札记。那些札记是自己的心血结晶,也是自己痛彻反省的记录,更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分。他将必须携带的书简装进了一只大木箱,那些札记,则特意用母亲留给他的那只铁箱装了,而且将那支小小的铜钥匙系在了脖颈贴身处。突然,张仪心中一动,又将两只箱子搬到母亲墓旁的一个小石洞里,又用茅草苫盖妥当,一宗宗做完,天也便黑了下来。奇怪,绯云如何没有上山送饭?出事了么?心思一闪,张仪摘下吴钩,便大步出了茅屋。将及南面山口,突闻河谷中一阵隆隆沉雷!仔细一听,张仪立即辨出这是马队疾驰,而且是越来越近。张仪机警异常,看看四周,便快捷的爬上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片刻之间,马蹄声止息,一片清晰沉重的脚步声进了北面的山口。时当明月初升,依稀可见一队甲士开进了松林,散成了扇形,将茅屋围了起来。一个带剑军吏高声命令:“守住道口,不许任何人进来。荆燕将军,点起火把,随我去见先生。”说着便见一支火把点起,两个身影走进了茅屋。片刻之后,两个身影又走了出来,军吏道:“先生显然走了,我等也只好回去复命了。”那个举着火把的荆燕答道:“该不是赵国将先生请走了吧?我却如何向武信君交令?”军吏笑得很响:“老话真没错:燕人长疑赵!如今两国结盟了,我若捣鬼,太子如何对武信君说话?”火把荆燕叹息一声:“咳!也是天数,张仪没贵命,武信君好心也没用呢。”军吏笑道:“将军若不放心,可带十骑留下,继续访查。”荆燕道:“可武信君安危要紧,我却如何放心得下?”“既然如此,也不用费心了,有一信放着,先生会看到的。回撤!” 
  士们收拢成一队,又出了北山口,片刻间便闻马蹄隆隆远去了。 
  张仪见马队远去,便下了大树,走进茅屋点起风灯,发现石板书案上赫然一个扁薄的铜匣!看来,这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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