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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者来报宫中有急事,楚将军先行返京,嘱托我代行左军统帅。”原本该是我麾下副统的小雷在大家疑惑而惊讶的注视下冷静地站出来,我隐隐不安。
代行左军统帅的小雷充分展现了领军才能,一切善后工作在他的安排进行得有条不紊。
几日后,凯旋而归的三军接到笕然殿下病逝的噩耗,一时间四下唏嘘声起。小雷交了帅印,消失无影。
父亲和几位元老重臣强掩一脸忧伤和疲惫,开始筹划一统天下的新朝纲领。
老迈的皇上意外地成为这个统一天下的羽朝的第一任王,他欣喜若狂,压根无视周围鄙夷和唾弃的神情。
楚凌没有出现,有人传言他成日守在未央宫里喝得酩酊大醉。
直到有一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楚凌忽然闯入杨府,寻问小雷的踪迹。
“他自打回京以来就不知在忙些什么。”看过我摇头的表示,父亲皱眉,“我们都没见他过几回。”
楚凌因宿醉而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沉思的表情,半晌他问道。
“他平素不开心时,通常会去哪里?”
我和父亲面面相觑,身为父兄的我们,对小雷的关心少到汗颜的地步。
“你去我娘亲的坟墓那边看看吧。”最后还是妹妹杨霖思索出了结果,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小孩的她,以称得上是打量的目光将楚凌从头看到脚。
“不要以为他总是沉默不言就是无忧无怨,”小霖说,“你若是不懂他愁苦的心思,便莫要再去烦他。”
楚凌站在杨府的大厅里,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三人许久。
“谢谢。”冲着小霖拱手示意,楚凌旋身离去。
“你不能总是想着她过一辈子。”许多年前笕然殿下这样说,“姐姐若是见了杨大哥如斯长情,感动之余,也定然于心不安。”
几年后我娶了一个贤惠温柔的妻子,没有绝世的美貌,却有一颗包容体贴的心。
——人总是要不断往前看,所以,应当为自己寻找新的幸福。
楚凌牵着小雷的手走到我跟前时说的这句话,终于让我下定决心成家立室。
翌日清晨。
“一言为定。”楚凌翻身上马,月色长袍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那么我和小雷在京城恭候大哥。记得要带上两个小侄儿和那个我还没见过的小侄女哦……”
我颔首,但笑不语。
也委实是许久不曾见过小雷了呢。
我这么想着。
章五·返京途中 聂澄夕篇
“当真是天外来客呢。”楚凌懒洋洋地倚在桌边,半点不见紧张,“好久不见,澄夕。”
“你倒是镇定。”我径自拉过凳子,“就不怕这深夜访客是来夜袭你的。”
“呵呵……”楚凌半抬半阖的眼幽黑深邃,转目流彩间有股迷惑人心的妩媚,“夜袭者,我本是来者不拒,更何况美女如你。”
“两年不见,算来该是三十出头的人了,这妖媚模样仍然半分不改。”我摇摇头,“幸好有大慈大悲的杨雷将你早早收了去,不然这世间可又不是会添多少被伤透的芳心。”
“收了去……”楚凌蹙起眉头,“怎么说得我跟下凡惹事的妖精似的。”
你难道不是么?
以前在冷家庄时,我总是有几分不懂,为何看起来同我们差不多年纪的楚凌,却偏偏可以充着师叔的皮囊,四处嚣张。
“因为他漂亮啊!”从小就骗死人不偿命的谢亦痕的这句话,我竟信了好几年,等到发现辈分这种等级制度的差别时,却无法反驳他自以为天理的一席话。
“本来嘛,难道澄夕你不觉得?不然为什么那些师兄弟们也都很听你的话啊,因为你也很漂亮啊!”
许多年后谢亦痕名满江湖称霸武林时,我很是理解年纪轻轻的他,缘何如斯轻易便可坐到别人望尘莫及的位置,资质问题而已。
所谓人逢对手精神爽——这是师叔楚凌的金口良言,用于解释冷家庄内所有因意气风发精力过剩引发的争斗。
那时大家都巴不得这两个怪物般的人能赶紧被扫出门去,让我们耳根和身心获得片刻安宁。
他们相约行走江湖时,冷家庄只差没设酒宴庆祝,当然,除了冷琪。
我知道他们一定会在江湖上闯出一番作为,却从未想到过有一天,自己会陷入无路可走的绝境时,却急需这两个逍遥浪子的出手相助。
笕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囚禁了。
有好几次我都想直接刺死那个昏庸无道的狗皇帝,让笕然获得一身自由,从此不必为他所憎恶的权术阴谋打交道,简单而平淡地度过余生。
楚凌和亦痕赶回来时,我强忍住几乎夺眶而出的泪水,紧紧地抓住他们的衣角,生怕这两个唯一可以试着救笕然的希望转身便消失不见。
“放心吧,你师叔我还从未失过手。”在我强烈要求下跟随我夜闯深宫前的楚凌,趴在屋檐上,脸上飞扬着自信无比的微笑,“我一定把他毫发无伤地带到杨府。”
乌云遮住的圆月露出半边脸来,皎洁明亮的底色下他幽深的眸子格外有魅力。
我想不管是谁,都无法抵御他这种极有杀伤力的笑颜。所谓倾国倾城的祸水红颜怕是也不过如斯。
是夜,楚凌成功地兑现了他的诺言。在轻而易举地救出笕然之后,我看到他眼里瞬间的惊诧。
笕然对上楚凌轻佻而漫不经心的态度,我看得出他七分无奈,三分遗憾。
这样的他,却可以凭着几句轻描淡写的话,让那个平素最爱同说教之人唱反调的师叔鬼使神差地答应留在他身边,虽然不是辅佐,也不算是监视。
更像是一个赌约。
赌谁会为对方的魅力折服,放弃自己长久以来的生活方式。赌注是自己的生存信念,期限是无边的永远。
笕然淡淡地笑着,坐在竹林的石凳上看着飞舞着长剑的楚凌,那是我从未见过的轻松和释然。
为楚凌登峰造极精湛绝伦的剑艺,为笕然难得的片刻安宁和短暂幸福,为我自始至终执着却终究无果的,这份近十年的爱恋。
我躲在远远的林子深处,无声地哭了。
“澄夕,他是什么样的人?”楚凌伸手在我眼前晃晃,打断我的回忆,笑容暧昧的脸上满是好奇,“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说谁……”
“谁?”我明知故问。李坤那个家伙,居然还真去了冷家庄,这下可好,我成了他们调侃的最好对象。
“请将聂姑娘下嫁于我,李某虽不才,无法让她过养尊处优的富贵生活,但指天发誓……”
“好了好了……”我败给他了,慢悠悠地仰着头吟得倒是顺口,我瞪他一眼,“你不是见过他了,还故意来问我这些做什么?”
“没有,这是师兄讲的,我只是捡了一些来听,亦痕又不肯告诉我,好奇死了。”我的师叔笑嘻嘻地啖了一口茶,“他说要自己去找你。”
“无聊的书生一个,没什么好说的。”我转过身去打开随身的包袱,“不提那个了,今天可是有正经事才来找你的。”
“这么快就想扯开话题啊,”楚凌懒洋洋地直了直身子,“看样子他还真是有戏哟……”
我脸上一热,赶紧拿出准备好的药材。
“这是干什么?给我们的补品?”他拣起一株闻了闻。
“是你家杨雷捎信过来,专程让我交你带给韩靖的。”不然我怎么会特地跑来等着做你消遣对象。
“小静儿?”他几分惊讶,“他们如今在京城?”
“恩,好象你刚离京不几天他们就到了。”我点头,将药材系好,“似乎是前段时日大病了一场,身子不太好。”
楚凌哦了一声,面色黯然下来。
“我就说他们哪里会良心发现过来探我们一回。”他轻叹气,“还以为他身上的毒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怎么可能。我苦笑。当年为韩靖驱毒时就有那种觉悟,彻底清除是决然不可能的,只能尽力减少他的痛苦,然后靠他自己的体质和医术支撑。也亏得他自幼试毒,对毒性抵御性较强,我一直觉得还算乐观。
“没办法,他身子底太差。”
一提到韩靖,大家都黯淡沉默。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