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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笛子仔细一想文婴口气,仿佛奉有师父遗命,非要手刃亲仇不可,树后异人又有快追之言,又觉不像。见前途小村业已快到,便将文婴劝住,一面取出灯筒,朝西南方天空中发出信号,将金眼黑雕喊来,喂了一些食物,令往查探狗男女的去向。
文婴本心绪烦乱,见那黑雕立在南曼时弯上,足有半人多高,顾盼威猛,性又灵巧,初涉世的少女虽然聪明机智,到底有些天真,心中爱极,由不得凑近前去。后见那么凶猛的大雕任凭抚弄,驯善非常,丝毫不曾反抗,反倒格外亲热,心更惊喜,赞不绝口,和南曼谈了几句。南曼将左膀微微一抬,那雕立时就势朝空射去,突将两翼展开,冲霄直上,到了高空方始睁开两只火眼金睛,只见绿豆大小两点星光在暗影中连闪两闪,便不知去向。文婴见它来时宛如墨云飞坠,其急如电,去势又是这样神速,两只鸟爪钢钩也似,起落之间并恐伤痛主人,轻微已极,高出人头一两丈方将两翼展开,道旁一株大树竟被扇得上下一齐震撼,冰雪纷飞如雨,声如鸣玉,喜得不住赞好,称奇不绝。
铁、南二人见她那高本领的人依然少女天真,越发对她喜爱,笑说:〃侧面不远便是黄茅村,那里虽只八九户人家,居民十分寒苦,前两月曾得到我的周济,为了地势荒凉,所得银米俱都埋藏地下,他们又都刻苦耐劳,有了好的粮食也舍不得吃,表面看去还是穷苦不堪。仗着近来这一片偏僻之区都已经我托人照料,相隔两处大村镇又近,有本领的贼党看它不上,寻常坏人不知底细,山东民风本好,这八九家人又都一条心,能知互助,休看人家残破,但都和我二人亲热,前往投宿真比那些大镇店里稳妥得多,稍微有事他们都是我的耳目,你一到就知道了。〃文婴笑答:〃我一路来冒充师兄、南姊,人家当我是你二人之一,业已受到许多照应了,不是这样,未到济南以前也许被人留住,今天尚难见到,来去都要错过呢。〃
南曼想起前情,又要探询,猛瞥见前途树林中又有火星一闪,但不甚亮。三人都有一身惊人本领,人又机警,瞥见那火星在左侧林中晃动,相隔只两三丈,立时住口,不约而同各自把手一挥,便拿了兵器悄没声分三面掩将过去,还未赶到树下业已看出真相。
南曼方要笑骂,铁笛子在前先到,忽然低喝:〃南妹禁声,这里还有东西,此非敌人所留,等我看来。〃二女也自赶到,原来那火星乃是一条细才如指的小火绳,一头挂在树枝上,随风闪动,上面附着一个小布包,忙取灯筒背向西北用灯光一照,约有两寸来长,一寸方圆。上写:〃谨言慎行,连夜起身。山中强敌将临,不可在外多事。〃底下画着一个缺了一只角的月影。铁、南二人料有原因,再打开布包一看,内里装着两个小锡瓶,外贴有纸,注明用法。红色药粉专解百毒和各种毒药迷香,哪怕人已昏迷,鼻孔里稍微吹进一点,一个喷涕打过,当时醒转。黄色药丸专能安心定神,止渴生津,并治内伤。
瓶的制法也极灵巧,红的一瓶形似葫芦,中心前后两个圆圈,手指一按药粉便可喷出。
黄的一瓶形如爆竹,也有机簧,取药多少可以随意,都是清香扑鼻。
铁、南二人见纸条上不曾留名,正在低声谈论,文婴忽然惊喜道:〃我明白了。〃
说得一句,底下忽又停住。二人忙问:〃此是何人?〃文婴四面看了一看,先把二人拉到路上空旷之处,悄声说道:〃此是一位比我们高出两辈的女剑侠,师兄、南姊想听齐伯父和大姨说过,她老人家的名字未一字与我同音,总该知道了吧。〃二人闻言,惊喜道:〃六月里的梅花,我们真个意想不到她老人家竟在暗中照护我们,不曾当面拜见太可惜了。〃
文婴悄答:〃我近来不知何故这样颠三倒四。昨夜那位异人明有许多与人不同,说话又是女音,看她神气对我十分怜爱。因她男装,拉我手时竟与相抗,心还气愤,只当对方是个男子,小妹踪迹已被看破,不是觉着无力抗拒,心中有些惊奇,对方看似一个少年,二目有光,所说又不像怀有恶意,几乎动起手来。为了误会,一时气愤,明已听出所说有因,竟未赴约。照她所说绕路往见,后见她说的事全都应验,人已分身不开,事完方始醒悟,连忙赶去人已不在,只听旁人说方才有一少年客人在他家中等了片刻,走时留话,令转告我。这才悟出前面还有仇敌,想是这位太师叔恐我年轻气盛,为防狭路逢凶,虽加警告,并未说出仇人姓名,直到方才途中瞥见火星闪动,回忆前情与所说相合,才知那两点火星中人竟是合谋害我母亲的狗男女。小妹悲愤多年,好容易在此遇上,孤身一人仇报不成,也许还有危险,难得师兄、南姊同路,多了两个好帮手,这位太师叔恰又暗中跟来。听她第一次发话口气,分明此时追上狗男女报仇泄恨并非无望,不知怎的仇敌逃远,她并不曾露面,也未出手,先叫我们快追,现在又叫我们谨言慎行,及早回山,不可多事,实在令人难解。千载一时的良机竟被小妹一时疏忽,无心错过,多么叫人痛心呢!〃
南曼一路行来,看出文婴虽是智勇双全,对人却极天真,温和而又爽快,老是带着一脸笑容,忽然这样悲愤,知其回忆母仇,伤心悔恨,便笑劝道:〃以六月梅的威力,杀这两贼易如反掌。我想她前后意思不同,必是内中还有原因,既想你手刃亲仇,完成母亲、师长遗命,后来又因此时还有顾忌,或者过了方才那一带便有顾忌,已不是动手地方,所以留书劝止。你有许多话还不曾说,先说那两处地方就在前面,相隔不过三四十里,不知有关没有。如今敌我双方俱都警觉,我不寻他,他也寻我,凑巧这两个狗男女还要寻到我们新桃源,自投罗网都在意中,至多还隔半年我们便同出山,多么厉害的恶贼,连你一起八个弟兄姊妹和布满各地的耳目,怎么也能找到,决不怕他飞上天去,这样悲苦作什?〃
文婴一寻思,悄声答道:〃南姊说得极是,师父因狗男女不算,连他师父俱早销声匿迹,久不出来走动。天下之大,这等行踪诡秘的恶贼,我一孤身女子,又未见过,大姨还不肯说他形貌,只说事隔多年,形貌已变,姓名外号常时更换,也难作准,命我先见诸位兄姊自能访出,分明是见你们行道多年,到处都有穷苦人们做你耳目,这比一个人的本领大得不可数计,无论何事均可办到之故。小妹急也无用,只请师兄、南姊和诸位兄姊随时相助吧。〃铁笛子沿途留意,见未一段是片空旷的雪地,二女所说不会被人听去,语声又低,也就没有过问。
眼看再走一两丈便要转上黄茅村的小路,猛瞥见由斜刺里飞也似驰来一条黑影,身量不高,同时又听空中传来极轻微的雕鸣,听出那雕飞得甚急,三人忙即戒备。方想这厮孤身一人,就说受雕所逼,如何反向我们面前自行投到?耳听前面低喝:〃你们三人如何这蠢!黑更半夜,只顾卖弄你养的扁毛畜生,差一点没有害它送了性命!你知这一带有多危险?实对你说,你们这两个影无双以前所做的事,虽然极好,但是树敌太多,你们平日只要访出对方拥有不义之财,便决不肯放手,也不仔细查探他们来历,终于惹出事来。如非山中有事将你二人追回,人家业已发动,不出三日便有能人去往济南寻你,一个不巧自身受害,还要连累受过你们帮助的穷苦百姓,不知连累多少好人,不是糟么?
〃如非我师父受过亡人之托,想使他的女儿手刃亲仇,见狗男女十分机警,业已滑脱,再往前去便难下手,将你止住,今夜就许惹出事来了。我奉师命愚弄二贼,就便尾随窥探,暗中引逗,不令强敌,发现你们走过,乘着深夜,骤出不意冲将过去,只要再走数十里,便出险地。就老怪物知道,他日前曾夸海口,决不容你二人入境一步。如今他的对头从容走过,他还在睡里梦里,这样丢人的事也必不好意思发作。何况这厮昔年隐退时又曾立誓,除大明湖边住有两家老年渔民是他亲族,每一二年必须看望一次外,决不离开所居方圆五十里内。你们来路那面也只到大明湖边为止,别的地方他都不去,只要走过这一带便可无事。而你三人到了前村易容改装之后,就是日里通行他也看不出来。夜间行路走得这等快法,稍微疏忽反易警觉,只一狭路相逢便是讨厌。我师父又不愿和他破脸。昨夜忘了招呼你们休将起身时日对人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