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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的一双手,方久寿。”
咽了口唾沫,方久寿全神戒备,却不由得提心吊胆的道:
“你的一双手?娘的,你的一双手又怎么样?”
毒魄道:
“这双手,到目前为止,仍然只是一双手,一双静止的手。”
方久寿又是惊疑,又是恼怒的叱喝:
“少他娘故弄玄虚,你吓不住我!”
毒魄点点头。
“当然,现在这双手吓不住你,但是当这双手开始游移,开始有所动作,它就会吓住你了,因为到那时候,你将会发觉,这不仅仅是一双手,而是召魂的符令,索命的血幡,使你哭天号地,无所遁形!”
方久寿抹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咬着牙道:
“有本事就使出来,老子不听那些瞒天过海,邪魔歪道!”
毒魄道:
“真个不见棺材不落泪,方久寿?”
右手悄悄伸入怀里,夜暗中,方久寿的形态透着野性,像煞一头被激怒的猴子,就差没有龇牙咧嘴吱吱怪叫了。
毒魄平伸的双手一点一点向上提起,然后,成左右慢慢分开。
方久寿便在这时猝然发难--他伸入怀中的右手闪电般抽出,一条掣舞的寒芒倏忽穿射,强有力的对准毒魄的胸膛穿射!
双方的动作,几乎在同一时间展开,而严格的说,毒魄的行动比之方久寿还稍稍慢了一点,但起式慢并不意味着速度差,当方久寿手中那溜寒芒将触及毒魄胸前的俄顷,他左右分开的双掌往上猛合,“吭”的一记已把方久寿兜肩震出,姓方的那柄牛角宽面短刀只隔分厘之隙,未能伤及毒魄,事实上,这次他未能伤至!毒魄,恐怕一辈子里就再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但觉双肩肿骨处仿似各中了一记铁锤,方久寿整个身子倒撞在巷壁上,他却咬紧牙关,趁着回弹之力一头冲向对方,牛角觅面短刀由下朝上倒划,意思是想给敌人来个大开人膛!
毒魄好整以暇的站在那里,等到方久寿再度前扑,他的左手微微比成一个半弧,手肘便那么凑巧的顶开了姓方的握刀的右腕,而掌沿刹时反抛,方久寿已随着一声骨骼的断裂声萎顿做一团。
方久寿断的是肋骨,右胁部位的肋骨,从头数第二条及第三条,毒魄知道。
一把抓住方久寿头顶的那撮黄毛,毒魄眯着眼俯视这张挺颈上扬的面子,面孔正痛苦的扭曲着,扭曲得有些变形,口鼻间粘糊糊的不知是沾着涕涎抑或雨水,总之,这是一张饱受折磨的面孔。
短刀掉在地下,兀自眨着冷眼,雨丝飘落于刀锋,冷眼也显得落寞了。
毒魄放低了声音道:
“今天的天气不好,日子也不好,方久寿,算你走了一步背运。”
浑身抽搐不停,方久寿凸瞪着一双眼珠子,恐惧又痛楚的呻吟:
“你你……你想把我怎么样?”
毒魄淡淡的道:
“我会找个僻静的地方,问你几个不怎么有趣的问题,要是你回答得令我满意,且未涉嫌其中,你受的罪就到此为止--”
喘了一口粗气,方久寿吃力的道:
“否……否则呢?”
毒魄耸了耸肩:
“否则,你断掉的两根肋骨,只能算是开始--报应的开始。”
忽然觉得一股寒意自脊梁上升起,方久寿怔怔的望着毒魄,脱口道:
“你是谁?”
毒魄微笑了:
“老实说,‘鬼王旗’‘豹房’所属的伙计们并不机灵,至少,你老兄就绝对称不上机灵,要是你够机灵,怎会到如今还认不出我是谁?”
方久寿的视线慢慢移动,从毒魄腰际的黑皮口袋延伸到他深沉世故又满布风霜的脸庞,然后,是那一双半合的眼,是那满头如雪的皓发,于是,突兀间姓方的开始痉挛起来,像被人用脚重重踩在地下似的不住喘息,嘴巴也因过度的惊怖而扯歪了:
“天爷……你……你该不会是毒一刀吧?”
毒魄颔首,做菩萨低眉状:
“你知道,我喜欢这个混号,我一向就喜欢这个混号。”
方久寿蓦地双眼翻白,喉间“喀”“喀”作响,模样就似犯了羊癫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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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虎三山第五章:幽情无限恨
第五章:幽情无限恨
石洞不算深幽,好的是有处曲拐角度,外面的雨水飘不进来,还可掩遮人们的视线,洞内尚称干燥,只是有些小点的粪便,不过,眼下的光景不同,也没那么多讲究了。
这座洞窟,就在“抱固岭”的后山下,不是有人说过么,最危险的所在,往往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毒魄宁信其实。
苦的是方久寿,这位习惯高高在上,叱骂拷问于人的“豹房”“猎手”,如今却落得十足十的阶下之囚,他蜷曲在洞角一隅,脸色枯干焦黄,形容惟淬萎靡,只这一夜之隔,就像是衰老了好些年。
毒魄盘膝坐在方久寿的对面,银发皤皤下的脸庞了无丝毫慈悲之态,相反的,他表情严酷,神形萧索,有点森罗殿前判命官的味道,透着那等的铁石心肠,六亲不认。
方久寿蠕动了一下,大概是牵扯了受伤的部位,痛得他“唉唷”一声,跟着不断的“嘘”“嘘”出气,额头上很快又见了汗。
双手分搁在膝盖上。
毒魄慢条斯理的道:
“痛吗?”
方久寿干裂脱皮的嘴唇翁合着。
声音低弱的道:
“肋骨断了两根,岂得不痛?不但痛……简直痛进了五脏六腑里去了……”
毒魄笑道:
“不错,痛才是正常,不痛就反常了。”
吸了口气。
方久寿艰辛的道、
“毒魄……要问什么,你就快问吧!再像这样耗下去,便算你有心高抬贵手,超我的生,也怕我挺不住啦……”
毒魄道:
“看开点,你名叫方久寿,理当是松鹤嘏龄的命格,不会死得太早,过了这一关,往后你的逍遥日子还长远着哩。”
方久寿哭笑不得的缩着脖子道:
“你就别再吃我的豆腐了,毒魄,可怜我一身老骨头,如何经得起这一再折腾。”
毒魄微微仰头,望着色泽灰褐,且凸凹不平的洞顶,以一种漫不经意的语调道:
“前几天‘醉天月’去找我的人,除了你,另两个是谁?”
方久寿有气无力的道:
“另外两个是‘癞蛇’崔秀、‘山狮’裴占九……”
毒魄道:
“有个女孩子,住在‘十一拐溪’第七拐处的滨水小屋里,那是一幢独户的小砖瓦房;女孩子名叫飞星,你可知道这么一个地方,这么一个人?”
喉咙里起了一阵痰响,方久寿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他低下头,尽量不使自己的眼神与毒魄接触,模样像在承受某一种内在的,无形的煎熬。
毒魄静静的道: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话,方久寿。”
滞重的抬起头来,方久寿的双瞳也是沉滞的,他沙着嗓音道:
“我知道你会问到这档子事,迟早也会问到这档事……打我明白你是谁之后,我就晓得这个难题我是避不开了。”
毒魄不动声色的道:
“这不是什么难题,方久寿,你只须要实话说就行,如果你打谱诳言谝瞒,那才叫难题,对你对我,都是难题。”
迟疑了片歇,方久寿才吞吞吐吐的道:
“老实说……我知道有那么个地方,也知道有那么个女人,可是,呃,那地方我并没有去过,那女人,我亦不曾得见……”
“飞星死了,你知道?”
方久寿几乎不可查觉的点了点头:
“我,我听他们说过。”
毒魄道:
“听谁说过?”
舐舐嘴唇。
方久寿声如蚊蝴:
“我们头儿……商鳌,“六臂人魅”商鳌……”
毒魄的脸孔上不见丁点七情六欲的反映,没有丝毫喜怒哀乐的显示,仿若他只是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查询一桩与他无关的事:
“那么,是商鳌杀了飞星?”
方久寿低沉的道:
“不是……”
毒魄半合的双目骤睁又合。
他冷萧的道:
“你该不会告诉我,飞星是自己活得不耐烦了吧!”
方久寿默然无语,呼吸都混浊起来。
凝视着对方。
毒魄道:
“是谁杀了飞星?”
方久寿抽噎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