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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仲苏再也拗不过她,只得深深望了她一眼,带着一众下人径往后院奔去。
暮田田大大松了口气,转回身来,收了突然涌至眼眶的泪水,沉下一口气,开始作法。
她找到府中的纯阴之位——坤位,就地盘腿坐下,摆好打坐的姿势,从怀里掏出一叠符纸,数出八张,咬破指尖,用血在上面写下八个不同的字。
就在她写字的同时,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叠符纸原本都是一般冥钱的赭黄色,然而随着字符在上面一笔一画完成,这些纸的颜色也逐渐改变,最后变成赤橙黄绿青蓝紫并纯白,统共八种颜色。
暮田田扬手一散,那些符纸便直直地飞扑开去,正正命中王府院墙上的八个方位,各踞一隅。
而一旦贴定,那上面的血字便发出了荧荧的银光——
那队正抬着粗重的撞木击打府门的官兵忽然觉得眼前时空陡转,定睛再看,发现自己居然正漂在一片黑茫茫的大海上。海上正起着可怕的风暴,天昏地暗之中惊涛骇浪如同山崩地陷,一道道狰狞的闪电有若粗壮的臂膀不断撕裂阴沉沉的天空,如果不是有这段木头紧紧抱在怀里,他们势必早已葬身海底!
他们全都忘了自己刚才明明是在奉长官之命围攻一座府邸,从脑到心都认定自己原本是乘坐在一艘大船之上,后来船体被猛烈的风暴扯碎,整船人都落入冰冷的海水。
举目四顾,他们肝胆俱裂地发现原来自己是最幸运的一队人,因为有这段浮木救生,而同船的其他人都已经溺水而死,此时一个个翻着白惨惨的肚皮漂在水面上,如同一片片鬼影般的人皮。
突然,那些溺死的尸体中,有一具动了动,抬手划着水,向浮木靠近了一点。
有一个兵士语调天真地问了一句:“哎?怎么人淹死了还会游泳?”
另一个人啐了他一声:“切!淹死了当然不会游泳,除非是水鬼!”
这句“水鬼”甫一出口,所有人都毛骨悚然地发现,那具动了一下的浮尸突然睁开眼睛,目光中淬着利刃般的恶毒和刻骨的仇恨,猛地一下像头敏捷的水生动物般朝他们直扎了过来!
水鬼诈尸霎时间化作一场可怕的瘟疫,迅速传及整片僵尸遍布的海域!兵士们绝望地惨叫着,拼命划水想要逃开,无奈四面八方都是扑腾而来的水鬼,况且怒海肆虐,岂容他们逃脱?那些水鬼一个个披头散发,面部焦黑,明明是溺水而亡,却又像遭受过烈火焚烧一般面部扭曲,变形的五官挤作一团,无从分辨,只有一双双暴突而出的眼睛和嘴唇下尖利的牙齿清晰可见。它们抓住这些可怜的兵士拼命往下拖,被齿噬爪挠的剧痛迅速从双腿蔓延上来,侵入血脉的尸毒奇寒入骨,手臂很快就失去了力量,再强烈的求生欲望也无法令他们抱牢那段救命的木头,只能无声呼号着,眼睁睁看自己向殉葬场一般尸骨堆积成山的海底无能力为地沉下去……
——
蒙拔山下令让一队士兵抬着撞木去攻开府门,不料他们才撞了几下,突然之间就像中了邪一般,齐刷刷凝定身形,然后一手死命抱住那段木头,腾出另一只手来在空气中发疯般地挥动,每个人都目眦迸裂,口中哑哑哭喊,像是溺水的人在拼命求生。那根撞木何等沉重,他们本来是需要每个人都用双手才举得动的,如今突然撤开一只手,撞木就理所当然地狠狠砸在地面上,将每个人的一条腿都轧得血肉模糊,而他们瘫倒在地上,浑然不觉腿伤,继续挥着手哭爹喊娘。
而一派垂死挣扎般的哀嚎声中,突然有一个人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哎?怎么人淹死了还会游泳?”
旁观者一听这话,都大骇不解,此时又听另一个人回答他:“切!淹死了当然不会游泳,除非是水鬼!”
蒙拔山和带兵的官将到了此刻才总算明白过来,这些人怕是被魇住啦!
他们如梦初醒,赶紧喝令身后呆若木鸡的士兵:“快快,快把他们拉回来!”
大肉串
蒙拔山和官府将领齐喝出声,一语吼醒梦中人。那些眼睁睁看着同伴中邪的士兵们虽然心生怯意,无奈军令如山,也只得硬着头皮冲过去拉他们。谁知他们一靠近,那些压在巨木下的人就惊叫得益发惨烈,待到一碰上他们的身体,他们的神情更是恐惧到几近崩溃,倒把拉他们的人都骇得险些撒手。
领头官将气急败坏:“快把他们拉回来呀!你们难道不怕在那里呆久了自己也中邪?”
救人的士兵们唬得一哆嗦,一狠心就七手八脚齐心协力,推动撞木将那些人生拉硬拽地扯了出来。此时那一行十来个人在极度的撕心裂肺之后渐渐精疲力尽,喊声慢慢喑哑下去,眼球无力地翻动,露出大片大片的眼白,口中只剩出气再无入气,眼瞅着就要不能活了。
跟着蒙拔山一起来的那个雪原密宗驱鬼大法师骂骂咧咧说了一句话,出口却是番语,在场官兵无人能懂。蒙拔山面色阴翳地翻译道:“他说好厉害的猛鬼!”
此时官兵们士气大衰,都眼巴巴看着驱鬼大法师,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他的身上。只见他掏出一张白幡般怪模怪样的符纸,五指急掐,口中念念施咒,而后猛然间举手一推,那张符纸便飘飘摇摇地向门上飞去。
见他露了这么一手,官兵们心下大喜,可才刚松了口气,就见那张符纸扑哧一声自己燃烧起来,顷刻间便化为灰烬,如同入秋枯死的蝴蝶般扑簌簌从门上落了下来。
驱鬼大法师顿时面色惨白,身体摇摇欲坠,直着双眼木木然说了一句话。
蒙拔山一听,一双眼也瞪直了,机械地将这话用汉语重复了出来:“这恶灵太可怕了!这、这怎么可能?这不是凡人能请得动的啊……”
——
府中坤位之上,暮田田泰然打坐,却忽然听见身后有响动。
她愕然回头,大惊失色地发现谭仲苏居然又回来了!
他跑到她身边,也学她的样子坐下,脸上浮起一片殷殷关切:“田田,你怎么了?好像脸色不太好?”
暮田田转开脸,避开他的目光:“我没事,就是刚才着急的吧。你怎么又回来了?”
谭仲苏叹了口气,伸长双臂将她箍入怀中:“我将他们都送下地道了。田田,你难道真以为我会撇下你自己先走么?”
暮田田又推他,却苦于自己本来就没有武功、现在又必须打坐原地而无法做到更多:“我让你别管我,你怎么不听呢?”
说到这里,她脸上又一冷:“檀……仲苏,我不明白你。你其实根本就不是真的在乎我,不是吗?当初你本已放弃了我,若不是因为想要取出《玄阳箓》续脉复功,而你又偏偏知道这左近最能替你办到这件事的就是我,恐怕你这辈子也不会再与我相见了吧?”
谭仲苏面色一暗,哑声问道:“你就是这么看我的?你觉得我只是利用你?”
暮田田将头扭向一边,沉静的姿态已是默认的意思。
谭仲苏将拥住她的双臂收得更紧:“田田,既如此,你该对我恨之入骨才对,又为何还要来救我?”
暮田田鼻中一酸,只觉万般委屈又无奈。她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仍将目光定在别处,冷冷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你快走吧。就算是感激我,不忍看我为你而受到伤害,那你也大可放心。我说过我一会儿就会追上去同你们会合,就算逃不脱,沈铭锴是我公公,沈沧岭是我夫君,蒙拔山也与我无冤无仇,他们不会害我的。”
谭仲苏望着她,突然柔柔一笑:“蒙拔山与你无冤无仇?你确定?田田,你是忘记了你惹他生过的气,只怕他恨你不亚于恨我哩!”
暮田田惊讶而疑问地回视他。
谭仲苏仰天一笑,神情慨然苍凉,似是在下定一个最后的决心。
然后,他低下头,双手捧住暮田田的脸,沉沉两泓柔情自眸中溢出,如同撤掉了一切堤防的洪水,再也无可阻挡。
“田田,既然已经这样了——既然你还是爱我,既然你已经又爱定了我,过去的事,我便一一说给你听……”
——
驱鬼大法师掏出一叠圆形的符纸,上面密密麻麻绘着小纂般的红字,远看有如血迹斑斑,煞是可怖,近看却谁都不认得那都是些什么字。
他将这些符纸分发给弓箭手,口中喋喋不休地重复着什么,蒙拔山跟在一旁翻译:“你们将这些符纸都扎在箭头上——瞧见了吗?符心有个圆点,将箭头刺入那个圆点即可。”
士兵们依言照做,纷纷将箭头对准符纸圆心上的小点,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