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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毅抱拳一诺,“末将谨遵王命。”
********绝武********
这样静的夜,只听到殿中灯火哔哔啵啵的轻燃声,滴漏嘀嘀嗒嗒的滴落声,还有月华透过窗榄带进风儿吹动重帘的簌簌声。
殿宇深处几案之后独坐黑袍青年,孤傲面容冷若冰霜,案上堆起一摞高高竹简,他沉醉其中,酣然如醉。
忽而一阵晚风吹入,掀起殿中纱帘,搅动月光如幕。虽已是暮春时节,可夜风难免寒凉,赵政不禁掩了掩领口。
这凄清孤冷的夜,如同过去无数个夜晚一样,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殿内阶下处处站满了侍者,可这殿中似乎却永远只有他一人。
从未有过的,他忽然觉得一阵遮蔽天地的寂寞。
耳畔万籁俱静,无有人声,清冷萧瑟到了极致。一时间,竟觉得自己仿若身处的不是恢宏壮丽的秦宫,而是一座巨大的坟墓。
恰在此时,却不知哪里幽然而起一曲瑟绰琴声,弦音如漱玉凤鸣,似晨露清流,落落流淌入耳,潺潺掠过五脏。打破死寂墨夜,如江上渡口彻夜点燃的红灯,照亮独行路人的前路。
赵政不由放下手中读到一半的竹简,徐徐起身,循着琴声走出寝殿。
赵高不知从暗处何地飞快躬身窜出,招呼侍者提过牛皮宫灯,跟随在侧。
赵政摇头摆手将他们赶开,却是至始至终不发一声,唯恐搅乱仙乐般的深夜琴声。赵高挥手示意其余侍者退开,亲自提过一盏亮灯来,悄无声息跟在年轻的秦王身后。
冷月照在高高斜入云霄的勾檐玄瓦上,泛出如霜如玉的片片寒光。九重宫殿,亭台楼阁,层层叠叠,尽皆浴在一片墨黑夜色中,叫人生出无边无际的落寞和惆怅,唯有那缕缕散开的琴声,仿若荒漠中的一溪清泉,冰天雪地中的一掬炭火。
赵政沿着被月光染成银色的漫石小路寻声找去,不知不觉间已走入华阳宫后的一片翠竹林。
夜色中,翠竹一片黛色,在青白月光映衬中,闪出深碧幽光。竹林中缠缠绕绕流淌一泉石道铺就的小溪,溪上白璧做桥,通向林子深处清雅竹亭。
碧色轻纱帘住竹亭四围,在风中轻薄如蝉翼翻飞,忽而鼓扬忽而垂落。帘中抚琴的人儿隐隐绰绰,看不真切。
唯可见她低低交领红裙,半松半绾垂髻,肤如凝脂,拢在薄纱之中,犹透出暖玉般醉人光泽。
她的琴声如甘美佳酿,初入口时,只觉清冽馨甜,不知不觉便就喝得多了,再就不由地醉了,醉后更是一口一口不住地只想往下灌。
抚琴之人似乎从未觉察竹林中那盏突然出现的高亮宫灯,聚精会神于七根丝弦之上。
赵政的身影似乎被铸住,一动不动立在夜露下的竹林中,整个人如入定一般,侧耳倾听,瞩目观看,但却始终不曾走近。
“王上,王上今日怎么如此好的兴致,深夜造访祖母的华阳宫?”华阳夫人一身华服盛装,不知何时竟是站到了来人身后。
赵政转头微微一欠身,“太王太后,寡人乃是循着琴声而来。”
“哦?”华阳夫人挑眉微不可见地一笑,看向不远处竹亭中的抚琴之人,琴声不停,她仿佛也沉溺其中,侧耳听了片刻,才笑着向赵政道,“那是阿璃,楚国送来选妃的公主。”说罢,目光转回赵政脸上,“也算是日后王上的人,祖母为王上叫来一见,如何?”
“阿璃,”也不等赵政答应,华阳夫人便扬声朝亭中叫道。
琴声戛然而止,红裙委地,丽人娉婷挽帘而出,脚下丝履刚刚踏上庭外碎石甬路。却听赵政回身恭敬向华阳夫人一拜,“寡人每日必要夜读竹简十卷,今日偷懒了,方才只读了六卷。还是改日再来叨扰太王太后,今日就先告退。”说完,提步疾走,黑袍身影匆匆没入暗影重重的宫殿之中。
赵高抬头偷觑华阳夫人微怒神色,目光极快扫过愣在亭外的阿璃,躬身深深一礼,倒退几步,飞快追随年轻的秦王而去。
24
24、风波无端起太液 。。。
作者有话要说:霸王的孩子没肉吃,只能吃海藻。——米兰多墨大大的名言
赵政从华阳宫后的竹林回转,径直进入寝殿,也不回案边继续夜读,甩鞋上榻,合衣而睡。
如斯琴声再次奏响,可他却是充耳不闻,回绕身侧的倒是那曲浅唱的《山有扶苏》: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山有桥松,隰有游龙。
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歌声如诉,遮蔽琴曲,催他入眠。
赵高悄无声息跟进殿来,小心翼翼替年轻的君王褪去身上华美衣袍,任由他蜷缩而卧,月光从棱窗纱帘透入,照在榻前冰冷宫砖地上,显得榻上的人,越发孤独伶仃。
赵高替入睡的秦王轻手轻脚盖上锦被,放下榻前垂帘,踮起脚尖提裾而出。
赵政梦里的歌谣整整唱了一夜,他从未睡得如此安稳,如此酣甜。直到第二日清晨不得再拖延时,方才怏怏起身,由近侍服侍着洗漱更衣,往大殿上朝。
充足的睡眠使得年轻的君王如同饮足了甘露的大树,精神焕发,神采奕奕。他原本对廷议并不热衷,因为左右不了结局,更因为沦为傀儡的伤悲。可今日,却是热情高涨,每每有惊人之语,引得座下站立的朝臣也都暗自愕然。
因为年轻君主的热情,廷议中持相左意见的各方,斗志也愈发的高昂,陈述利害,据理力争。一场舌战,到未时方才勉强被相国吕不韦叫停。
赵政起身从王台一侧步下,转过屏风,从大殿后门出来。仰头深吸一口气,暖风携来轻微花香,充斥他的口鼻。
赵高躬身过来,在他耳边低语,“王上,太王太后请太后和王上去华阳宫观赏楚国乐舞。”
赵政轻蔑抿唇冷笑,华阳夫人果然是急迫不耐,昨夜的花招才落了空,今天便就玩起了新花样。昨日,分明已经是深夜,分明万籁俱静,他随琴声入林,偏偏华阳夫人不早不晚,那时现身,华服盛装,钗环俱全,璎珞垂腰。哪有人夜半时分,还装扮得如此周道?明明就是布好了局,等他入瓮。
“王上,王上,”赵高轻叫,问,“太后已经去了,王上去是不去啊?”
赵政三两步跨跳下大殿后的几十级台阶,奔向寝宫,忽然又刹住脚步,回过身子,压低声音吩咐,“更衣,出宫,去找蒙毅。”说完,扔□后长长两对婢女宦者,提起一侧袍摆,掖入腰间,一溜烟跑没了影。
赵高赶忙跟上,高声追问,“王上,王上,那华阳宫还去不去啊?”
一连三遍,却是始终等不来年轻秦王的答复,赵高弯腰,双手撑膝,重重喘气,嘴角邪气一笑偷溢出来,有的时候;问者明明就是知道答案,却偏偏还是要问,正如答者心中早就有结果,可却偏偏不答。
在这秦宫之中,一切无有理由,唯有需要。
赵政换了暗色锦袍,让赵高扮作普通仆役,带了贴身笃信的几个护卫,从平日宦者出入宫闱的小门溜出秦宫,直奔蒙毅府上。
可到了后却发现,蒙毅压根不在家中,门上仆役谦恭作答,“廷尉署蒙恬大人今日乔迁,小将军到兄长府上贺喜去了。”
“哦?”赵政撇头不解地问,“蒙恬大人独自建府了吗?”
“正是。”仆役笑答。
“我怎么记得蒙恬还未娶亲,他父亲蒙武大人身子还硬朗着呢吧?怎么未娶亲倒先建府?!”赵政蹙眉。
一边赵高反倒笑了,说,“王……王大人怎么忘了?!我秦国素有法度,男子弱冠即为成年,一户之内无有二男。这蒙恬大人昨日行了冠礼,便就成年了。既已成年,即便未娶,依照国法,也当分府另居。”
“蒙恬行了冠礼了吗?”赵高的话不知何处踩到了年轻君主的痛脚,引得他一脸不快,忿忿然问。
赵高见主上极为不悦的神情,一愣,旋即了然于胸,淡定答道,“正是!”
赵政瞥了眼身后的仆臣,将手中原本轻快提着的袍角重重一甩,别过身子便走,赵高赶紧飞跑着赶上前去,跟在侧后,却又恰撞上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