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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换了数匹宝马,到得巴州却仍是数日之后了。
顾不上休息,便直奔城外一处偏僻的宅子。
在宅门外转了两圈,刚要进去,略略回头,恰好见到晨吟的身影,她哭得泪人似的,跌坐在对面的小巷子口。
我冲过去扶起她来,如释重负,随即又责怪她:“地上怪冷的,怎么坐在这儿了?快些起来,当心肚子里的孩子。”
“孩子?”她喃喃自语,隔着朦胧泪眼,抬起头来。待看清我,又哭道,“苒苒,他不愿见我。”
我叹了口气,扶起她来:“世事早有定数。”
世事早有定数,而李贤的定数就在下个月的初五,也不过是几日之后了。
幸而身上带有武承嗣给我的令牌,入了宅子,一路走来都不见人阻拦。我来至正厅,推了门进去,便见得那道俊逸的身影坐在正中,丰神俊朗,身姿挺拔,比起在长安时的竟风姿不减。武后四子中,温和淡雅如李弘,性情明朗如李显,风姿绝世如李旦,各有不同。然而若论盛唐的风流人物,李贤仍是翘楚,即使身处逆境,依旧泰然如常。
见我进来,他也不惊诧,只抬手道:“且坐。”
我上前坐了,这才发觉侧面的案几上摆了两杯茶,尚有余温。心下一动,便问:“殿下可是有客来访?”
他命人撤下桌上的茶盏,坦然道:“方才确有人来访,只不过不是贤的客。”
我默然看他,知道方才来的人必然是武后派来的左金吾将军丘神绩无疑。自我成为谢瑶环以来,李贤一直都被幽禁于宫内,后来又迁来巴州。时沉如海,苍茫难遇,我竟有四年不曾见过他。
见我看他,李贤只笑着指指桌上的一碟点心:“远道而来,不如尝尝这里的点心。”
我抬头盯着他:“你不问我是谁?”
他摇摇头:“我怎么会认不出你来?”我的心一滞,看向他。
幽居已久的废太子高居在案前,安然地凝视我:“在长安时我便知道了。虽在深宫,你登进士时的诗作和文却传到了我手中,你我相识已久,即使字迹变了,我又怎么会认不出是你的诗文?”
我叹了口气,想起李显来。李贤素来机敏颖悟,只是李显又何尝笨拙?
他又看我:“我早知后来的那人是假的,而后来的东宫竟又传出以你的笔迹写的诗稿来,如此便更清楚了。”
听得他提起晨吟来,我深吸了口气:“除了那些利用,你可曾对她动过真心?”
他遂直视过来,一字一句地问我:“李贤何曾欺骗于她?”
我细细想来,叹了口气:李贤素来心思缜密,何曾出过错?从头至尾,他竟只应了要替她建一座金屋来住!汉武帝和陈阿娇啊,若非晨吟懵懂,早就该明白其中的含义了。
勉强动了动嘴角:“我本以为武家的男子皆凉薄,却忘了李家亦是如此。”
他却语锋一转,反问我:“小颜以为刘彻自始至终都未曾动心么?”
我一怔,继而才回神,直直地看向他。相识这么久,从未见过他动心,便以为他事事机敏,早就忘了什么是动心。原来,竟是我错了。
利用过,却不代表未曾动心。这么简单的答案,我竟用了这么久才想通。
出了那宅子,便回到方才安置晨吟的客栈。这大半个月的时间,她先是同李显分开,千里迢迢地赶来看李贤又被拒之门外,也是身心俱惫,进到房间便沉沉睡去了。我看着她那张犹有泪痕的脸,轻轻替她掖好被角,叹了口气,出得门去。
门外,承影的身形便映入眼帘。他和移岚本都是武承嗣的近身侍卫,移岚早些时候回了洛阳交付礼单名册,武承嗣便命承影陪我来寻晨吟。
此时见我出来,他便走上前来,压低声音道:“谢司籍,武大人早有吩咐,一旦寻到了人便立即回长安,一刻不得耽误。”
我早知如此,却无可奈何,只点头道:“今日夜色已晚,明早便走。”
关了房门,不由得暗自思量起来:以我的身手,自然无法同承影相提并论,要想在他眼皮底下带走晨吟更是难如摘月。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晨吟被带回长安去?
沉沉的月色斜照入窗边的盛满水的铜盆,泛起点点银光。我撩起一把水,拍在脸上,却忽见面前的水盘中隐隐有影子晃动。不由得屏住气,右手虚握成拳,猛地向后击去。
那影子只略一闪,便躲过我的攻击,沉声道:“你竟要将她送回虎口之中?”
我听得声音略有些耳熟,便借着月光看去,面前的少年面带愠色,一对宛若琉璃的眸子此时怒火正热,直欲灼人。
然而我见了只觉心中一宽,遂笑道:“我早说过她若得以脱身,必走此路,你怎么现在才赶到?”
作者有话要说:
☆、吊严陵(苒苒述)
辛酉,徙毕王上金为泽王,拜苏州刺史;葛王素节为许王,拜绛州刺史。癸酉,迁庐陵王于房州;丁丑,又迁于均州故濮王宅。
五月,丙申,高宗灵驾西还。八月,庚寅,葬天皇大帝于干陵,庙号高宗。
──《资治通鉴?唐纪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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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长安的第二天,巴州那边便传来废太子李贤自尽的消息。长安的百姓素爱李贤,闻得此事皆痛哭失声。
又过了两日,武后的旨意便传到了长安,痛责左金吾将军丘神绩竟斗胆逼杀故太子李贤,复封李贤为雍王,贬丘神绩为迭州刺史。
我早知李贤必殒命于巴州,因而得知消息时也只点了点头,照旧在大明宫、太极宫等处点查各种典籍书册。
宫中的典籍最初多放置于太极宫,直到后来高宗和武后迁至大明宫,才将各类书籍陆续搬到了大明宫去。
在大明宫清点出册子,我便又移去太极宫整理剩下的部分,打算将全部典籍登记在册后交给武后定夺,择其要者带回洛阳。在太极宫又忙碌了两天的时间,才将各殿的典籍归出类别来。对着以往的册子查点完毕,却发觉仍少了半本册子上所记的书籍仍没有着落,不禁踌躇起来。
此时的太极宫已少人问津,各殿的繁花尽开,却再无人欣赏,只有少数的宫女仍留在各处负责打扫,问到典籍的情况也大多不清楚。
我沿着外朝的山水池、四海池走过,远远望见三清殿,神使鬼差,竟循着旧道,一路到了凌烟阁前。
琉璃瓦当,楠木窗棂,阁内仍旧是一行行丹青图谱,仍旧是一卷卷笔墨叹词,一笔一划地记录下李唐二十四朝臣的功勋。只是,却再不会有那个温和的白衣少年,引着我拾阶而上,和煦地笑对着那一幅幅画像说那句“这太极宫虽大,对于我来说,除了孤单,却毫无意义”……
我立在画像前,一时间百感交集。
阁外遍植桃李,微风浮动,皆有甜香入鼻而来。我叹了口气,转回身欲到别处查那半册典籍的下落。
走到阁门出,不由得顿住脚步,抬头去看门口立着的那人:“武大人不是在乾陵监察的么,怎么到了此处?”
“乾陵大半完工,因而进宫来看看谢司籍这边的进程。”他略答道,随即跨步进了阁子,一一打量起那二十四功臣的画像来。我只得跟在他身后,缓步而行。
墙上的画像都是真人大小,为太宗朝阎立本所画,褚遂良亲题,皆是太宗皇帝身边的名臣。武承嗣默然不语,只款踱再三,待得转了一圈才回头看我:“谢司籍以为这二十四功臣中,何人方为上乘?”
“文臣从谏,武将纵兵,为贞观朝之大功。”我从容答。
他只盯着我,沉声道:“谢司籍此话不实。”
我顿了顿,顺着右首边长孙无忌的画像一一看去,深吸了一口气才说:“善谏者如魏征、萧瑀,虽为君王正身之镜、板荡之臣,其言徙为逆鳞,得善者寡;为戚者如长孙氏,势壮则身危,必伤己身;功高者如赵郡王、尉迟公、靖君等,宇内清则必闭门处之,方得享;逆行者如侯、张诸人,片瓦皆无;更不论程公之张扬无度,责至罄竹。”
那素来凉薄的嘴角遂噙起一丝笑来,饶有兴致地看我:“如此说来,竟只有那庸碌无为者方是上乘。”
我犹沉浸在李唐开朝之众功臣的不同际遇中,一时激荡,便由得自己吐出心中所感:“与其做被画的人,不如做那成画人之人。”
他闻言,便定定地看我,唇间再无笑意,寒潭般的眸子愈发的深不见底:“谢司籍可知此言祸可及身?”
我只淡淡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