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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坐下来，采薇就听见旁边有几个下级军官在那里随意聊天。
“林茨上校已经下令处决波兰叛军。这一次他可是立功不小；升成少将应该没有什么悬念了。哈肯上校这一次晋升无望了。”
“我听说林茨上校不喜欢女人；他喜欢男人。”
“你别胡说；诽谤上司的罪名你担当的起吗？”
“我听说国防军在对波兰战争中党卫军屠戮平民和战俘的事情进行调查；林茨上校和伯尔将军都会有麻烦。”
……
鲍曼听见那两名党卫军的议论，便对采薇道：“党卫军下令公开处决波兰叛军。估计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晋升，我这次遇见路德维希元帅也算是因祸得福，林茨的报告里也有我的名字；估计我也会晋级。不过屠杀平民的罪行，林茨估计是难逃了。”
采薇的手顿时一顿，“不是说不杀投降者吗？他们不是被国防军羁押了吗？伯尔为什么会有麻烦？”
“他们也叫投降者？你知道我们有多少战友死在战场上了吗？党卫军早就将他们恨到骨子里，怎么会轮到国防军？不过即使落在国防军手中，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鲍曼冷冷一嗤。
“博克元帅以犯战争罪的罪名正在秘密调查所有参战的党卫军将领，伯尔自然难逃其责。”
“鲍曼，你和采薇说这些干什么？她没有上过战场，哪能懂这些？”吕蓓卡似是不耐烦，打断鲍曼的的话。
“吕蓓卡，没什么。”采薇勉强一笑。
“采薇，你不要同情这些波兰人，他们是罪有应得！党卫军在对待叛军时向来不会手软，他们处理的远比我们干净。”鲍曼淡淡道。
采薇忽然抬头，直直看着鲍曼，她觉得眼前的这个满脸杀气的军官很陌生，再也不是自己当初认识的那个热血青年，战争改变了她，也改变很多人。
吃完饭，鲍曼还有公务就先走了；单独留下吕蓓卡和采薇。
“采薇，你是不是觉得鲍曼变了很多？”吕蓓卡忽然问道。
“人总会变，更何况是战争背景下。”采薇有些倦意道，“吕蓓卡，你有没有觉得很累，很疲倦？”
吕蓓卡一怔，忽又低下头，“采薇，我不知道我还能支撑多久。我周围的人就像我当初那样狂热，对战争充满信心，血流成河也不会感到恶心。”
吕蓓卡说起自己在军队的生活，眉目间的抵触和厌恶之意一览无余。
“你尽快离开军队吧！那里不适合你！”采薇淡淡劝道。
“我走了，鲍曼怎么办？”吕蓓卡痛苦的低下头喃喃自语，“我不想留他一个人在军队，他的性格内向又没有什么朋友，卡尔死后，他几乎就很少说话。”
采薇看着满脸痛苦而又矛盾的吕蓓卡，想起了自己，如果她提出离开，路德维希会同意吗？
处决那一天采薇没有去看。那一天下着密密的大雪，雪花漫天飞舞，寒风呼啸，很多波兰人自发的前去为那些烈士践行，据酒店那些客人回来说，所有人自发的唱着国歌，为这些誓死保卫家园勇敢无畏的勇士送别。
德军还枪杀了几个带头唱国歌的波兰人。采薇去花店买了一束白花，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一人来到枪决的广场，广场上的血迹尚未全干，她将那一束洁白的鲜花放在鲜血中，一阵微风吹过，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清香，仿佛沉默无声的祭奠。她不由得悲从心来。她和这些人并没有深厚的感情，可是这一摊摊血迹让她还是不可抑止的心痛。
生逢乱世人，生命如飘萍。
她忽然升起一股想要逃离这一切的冲动，不管那些人如何与自己无关，她也不想再面对这个漫天鲜血而又勾心斗角的世界。集中营的大肆屠杀，无休止的战争，这一切都让她恐惧。
采薇一转身，就见伯尔站在身后，“我猜你就在这里。”伯尔沐着月光走过来。
“你在德国生活的时间也不算短了，还是不能接受吗？”伯尔一眼就看见那束白花。
采薇淡淡摇摇头，“伯尔，你最近有麻烦吗？”她想起当日鲍曼的话便问道。
“没什么，一点小麻烦而已，不过采薇你偷偷来这里是认为别人不会发现你吗？”
“呵呵！”采薇苦笑一声，“你来的真及时，今天就算你不来找我，我也想去找你。伯尔，我想离开波兰，你可以帮我吗？”
“为什么？”伯尔眉目微蹙，淡淡问道，“你和路德维希之间出了问题吗？”
“不是，”采薇一愣，又摇摇头，“伯尔，你是知道的，我不习惯面对太多死亡。从战争开始，
我就一直陷入在矛盾中，我知道也理解你们为什么要发动战争，但我还是无法控制的同情他们，我无力阻止你和路德维希，甚至是任何一个德国人，每天就是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的人被抓走消失，无数次的体会自己的无能为力。这样的感觉让我很疲惫，我无法心安理得的接受你们的庇护，又漠视一幕又一幕的死亡。”
伯尔一怔，这是采薇第一次向他袒露自己对这一场战争的看法。
“你知道吗？在来波兰之前我一直对这个国家没有好感，他们承认日本人建立的伪满洲国，讨好日本，抵制苏联，完全不顾中国人的死活，这样为了自己的生存而不管别人死活的国家我很鄙视！但是我很同情这些无辜受难的国民，坏事都是统治阶级做的，一旦战争爆发，最安全的也还是他们，凭什么？事到如今我对波兰这个国度依旧没有好感，但是我也不想再看见太多死亡。对我而言，眼不见为净。”
“可是，你又能到哪里去？整个欧洲迟早是我们的，犹太人必须回到他们应该去的地方，驱逐和逮捕不可避免，你的祖国战争不断，逃避是好办法吗？”伯尔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如今对我而言离开是最好的选择，我是一个莽撞而又热血的人，我怕有一天我会给你或者路德维希带来灾难，身处权力巅峰的人，就如同在刀尖上行走，稍有不甚就会万劫不复。”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采薇？”伯尔淡淡反问，“在我看来，你并不是一个莽撞的人，你只是缺乏对战争的意识，有时我会很怀疑你真的来自中国吗？其实你只要摈弃你那些多余的同情心，你就没有那么多的痛苦和矛盾。你既然理解我们，为什么不能站在我们这一边？”伯尔淡淡反问。
“伯尔，我有我坚持的原则，人心是没办法的事情。”采薇不知道该如何和他说下去。
伯尔专注而沉默的看着她，天空中又开始飘起雪花，沉默良久，采薇才听见伯尔淡淡道：“你知道的，只要你提出的任何要求，我都会尽可能的满足你。但是，采薇，这会不会是我和你最后一次聊天？”
“不会，有缘总会再见。”采薇淡淡一笑。雪花寂静无声的落下，很快便将广场覆盖，那些鲜红的鲜血顿时被白雪覆盖。
“终有一天，白雪会覆盖一切！你我都会在蓝天白云下自由的生活。”采薇说完就离开。伯尔目送她离去的背影，第一次感觉到她真正离开了自己。
采薇刚回到酒店，服务员就立即迎上来，“林小姐！有找您的电话！已经来过好几次了，您都不在。”
采薇心一紧，打电话来找她的人不会是别人，一定是她那素未谋面的母亲。她到波兰后给母亲写过一封信，并且还将酒店的电话告诉了她，不过从未想过这个越洋电话能打通。采薇连忙接起，
“喂！妈，是你吗？”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陌生而又焦急的女声，“薇薇，你怎么跑到波兰去了？哪里有战争，你就往哪里跑，你这傻孩子……呜呜。”
“唉！妈，”虽然采薇很不习惯却不得不叫，“我很安全，您不用担心！我很多朋友都是德国人，伤不了我的。”
“我不管！你现在马上想办法离开波兰，去法国、英国、美国都行！”
“妈，我知道了，不过离开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采薇试图向这位一直对自己关怀备至的母亲解释。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会，“薇薇，你是不是有了男朋友，所以才不肯离开波兰？”
“妈，您说什么呢？战时本来就是这样，各种封锁和戒严。”采薇顿时哭笑不得。
“微微，你要是有男朋友了，就把他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