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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三部曲3:云雨江南-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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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大江东去,大江东去啊!站在崭新的大桥头,望着远山远水,在雨后的阳光中,默默肃立,静静流淌,可是那一腔腔热血,悬崖下的热血,革命党的,土匪的,红军的,叛徒的,保安司令和参议长的,还有反革命杀人犯放火投毒强奸犯……他们的血,就是这样混合而成,或凝在胸中,或随这条永恒的大江,漂走了,流尽了么? 
“没有,没有。”司机的眼里,眨巴着诡异的神采,说,“当年,在这里,修建这座大桥,每天都要出事。不是张三碰破头,就是李四腿轧断。夜深人静,还能听到悬崖下面的江涛,拍打岩石,传出长长的呻吟声。有时,夜游的船只,开到那段悬崖下的水域,无论怎样也开不出来。黎明,大江两岸的迷蒙月色中,偶而,可以看到悬崖下游荡着点点星火,像天上流萤……” 
他感到心里一阵发紧,究竟是谁的冤魂? 
“悬崖下面的沙滩,杀人太多,谁也不知道有多少冤魂。后来修桥的工人,每天早上来到工地,首先就是供上酒肉,烧几堆纸,点几炷香,然后,向悬崖下那些冤魂祷告,‘天灵灵,地灵灵,冤有头债有主,该找谁,去找谁,保佑我们造福一方的大桥,修成,平安……’” 
果然,从此以后,建桥工地上,再也没有工友出事,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究竟谁是冤魂?临时县长梅绍武,抑或,大叛徒谭纪年? 
天生很长生命线的祖母,真是一只不死鸟!小莲怀孕,儿媳寻短见,自己莫名的怪病,都未能加快她走向死神的脚步。 
“过去,那么的艰难,我们都走过来了……”祖母总那样怅然而满足地对儿子说。言下之意,咱母子俩,现在有吃有穿,城市乡村,有车有房,已经很好了,没有必要再去寻找什么了。叛徒父亲谭纪年,永年知道,是母亲心灵中深刻而且不愿去揭开的伤疤。历经几十年岁月,那个伤疤对她来说,越刻越深,越来越痛。 
那时,日渐康复的祖母,已经再次被永年接到省城繁华的小区里去,安度晚年。一天,儿子突然接到了一封来自遥远的现代化大都市某某政府机关的信,高兴得满脸通红。回家来,几步跨进卧室,告诉母亲: 
“来信了,来信了,萧胡子叔叔现在还活着。” 
母亲摘了老花眼镜,接了信纸,仔细看了。信纸在她苍老的手中抖动不止,眼里噙着泪光。看得出来,母亲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因为,萧胡子叔叔是唯一知道商人革命者来龙去脉的人。 
可是,第二天,早晨,兴奋、不安、辗转反侧了一夜的母亲,浓浓眼泡上的目光,出奇的暗淡。 
儿子见了,也不再谈立即和母亲一起,出去寻找生父的话题。 
她似乎变得比过去更加沉默了。 
母亲心灵中的奥秘,谁也无法解开。即使解开,也不能看到它真实的面容。说不定她也处于深深的矛盾中。梅家祠堂乡间 
别墅的病床上,她一直怀念着梅花山的芳香,牛奶场的月光。生命的流水,向前流淌。属于他们自己的生命芬芳,那片温柔的月光,从此不曾再来。从她家乡山顶上祠堂旁边的那丛胭脂花前,戴着兔皮帽子的富家少女,到眼前,睡在她的小楼里奄奄一息的老女人,经历了怎样的一条生命的河流。正如老家盐场悬崖下的大溪河,无论山外多大的暴风骤雨,映进青山绿水间的倩影,总是碧绿如练,风平浪静。她生命的河流,更多时候,像绕过县城那条奔腾的大江,风起云涌,云遮雾罩,急流险滩,随时都可能颠覆她那艘残破的生命之舟。掠过她生命中风雨和阳光,总那样云遮雾罩,琢磨不透。但她心灵中的那道情感的防线,始终那样坚强。她不知道怎样坚守着那道防线,生活中出现的一个个男人,力图把那防线攻破。男人们都失败了。商人革命者,还有某种程度的纪年,给她的少许美好回忆,常常袭上心来。商人革命者的消失,纪年的被枪毙,她的身体……正值壮年,越来越发育,情感和心灵,却渐渐枯萎。那不是她想要的生命状态。那是她的悲哀,也是她偶尔闪现在睡梦中的光荣和骄傲。最值得骄傲的,是她的儿子,带着些许美丽爱情梦幻般的影子,在枪声、鞭影、顽强求生的多重生活变奏中,渐渐成长。 
一九五一年春天。当大叛徒谭纪年被灌了烧酒,押上囚车,五花大绑,运回老家,押赴江边刑场,审判枪毙的时候,他看见大江南岸那条碧绿小溪,山中古镇,沿河两旁,那一大片油菜花地,一派血红,簇簇金黄。他希望菜花丛中,能走来一个个他心中的女人。可是,来沙滩刑场看杀人场面的县城男女老少中间,没有一个他熟悉的身影。尽管他曾多次在这一带组织地下党活动,这里也是他的家乡,也在金黄的菜花地里被捕。他觉得晃荡在眼前的那些金黄血红的花朵,是他生命记忆中,一路走过的姑娘女人们,嫣红、艳红的眉毛和眼睛。真是解放了啊!过去沿江两岸的草根姑娘大嫂,穿得可真喜气,可真漂亮。有的粉红,有的浅蓝,有的像金色杜鹃花,火红迎春花,在他眼前肥皂泡一样漫天飞舞。大江边,沙滩上,悬崖顶,油菜花开的田埂间,站满了蚂蚁和乌鸦一样堆满了的人影。不远的山崖一侧,是那条汹涌奔腾的大江。审判台上,他看到血红的旗帜迎风飘扬,哦,多少次在他心中飘扬的旗帜,他曾多次带领部下,油灯下宣誓的旗帜,而今,他将在那样如林的旗帜飞舞和喧天的锣鼓声中,走向生命的尽头……酒意朦胧,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和身体,是多么活跃,多么飘舞,囚车在江边沙滩鹅石板路上摇摆颠簸,他似乎感到身子在旋转飘升。可是,身子被绑得很紧很紧,他居然一点没有感到不自由,不舒坦。他不知道在哪面红旗下,传来雷霆般的声音,那是南下干部苏营长在宣读他的罪状,他甚至在苏营长雷霆般回响、回荡着的声音中陶醉,招展的旗帜,喧天的锣鼓,幻化出一幅绮丽动人的场景,……延安。宝塔山。延河水。参加“七大”的代表们,在那个令他神往的天主教门口,鱼贯而入,鱼贯而出。他记得那时,本来看到的宝塔山巅,缓缓升起的那轮通红的太阳,阳光普照,万道金光中,怎么突然飞起一只黑色的乌鸦?……“砰”的一声,咦,是不是中弹了?他不自主地仰起头,望着天空,那只黑乌鸦在无比空旷的江天之间盘旋……“砰砰砰……”“哔哔驳驳”……敲锣打鼓声,阵阵传来,交错不已,震撼不已……那年,他二十七岁,血气方刚。他随“七大”代表进入会场,金太阳悬在他的头顶,奇怪,那只黑乌鸦怎么还在他脑海中盘旋……现在,他居然没有听到一声枪响。竹琴悠悠,“梆……梆……”,瞎子舅舅,彭泗海,把他引出山中古镇,现在,被他出卖,早就过那边去了的瞎子舅舅,现在终于可以同他一起,回到他们的故乡。他们一老一少,敲着竹琴,边走边唱: 
“春潮来了,梆梆…… 
鱼们,虾们,鳖们, 
虾兵虾将们, 
上岸喽……梆梆……” 
他不知道,那天涌入天主教堂开会的代表,有多少属于时代春潮来临前的虾兵虾将。有多少能蜂拥上岸,有谁被巨大的春潮,不知卷去何方?他那躁动燥热的灵魂,随着那只黑乌鸦的叫声,飘过大江,飘过远山,突然折回,一头栽落在碧绿的小溪边,金黄的油菜花,青翠的斑竹林,再也不见了。行刑的战士在他很近的脑后,“砰”的一枪,他那颗壮硕的头颅,额头炸裂,脑浆喷出,他那高高的躯体,就那么顺着悬崖的底角,弯弯地颓下去,慢慢蜷缩成一只虾米。大嘴里的鲜血,喷涌而出,沿着浓密的、很久没刮的络腮胡,血涌如注,缓缓成溪。 
这就是载入中国现代革命历史教科书的,她的大叛徒祖父,地下党某某市委书记谭纪年,被枪毙时的真实画面。 
那年,他刚满三十三岁。 
那天,多雨的南方,风和日丽。 
祖母始终认为,纪年最大的冤屈,也许,就是她从来没有和他正式结婚。他只给她怀孕的儿子,取了姓名。他也从来就没有看到过这个给予了他名字的孩子,是什么模样。永年听了,急得哇哇大叫,暗暗发誓: 
“不把这个名字改过来,誓不为人!” 
躺在病床上渐渐恢复了健康的祖母听后,没有说话,望着乡间 
别墅外面漫山遍野的杜鹃花,喃喃自语: 
“除了名字,他还给我们带来过些什么呢?” 
说完,她祖母那文静的皱脸,似乎狠狠抽搐了一下,鼻腔“哧滋”发响,噙在她眼窝里的泪,很久很久,都没有流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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