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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子行的脑袋嗡了一声,霍地起身蹿到菜菜身旁看那张报纸。
报纸的一个小豆腐块上有张照片,正是他那晚偶遇的姑娘。照片下面赫然写着:倪约, 女,二十四岁,于2002年8月8日晚走失……
岳子行登时僵住了。
今天是12日,也就是说,那个姑娘已经失踪了五天,而且失踪时间就在那天夜里。
岳子行躲进洗手间,借此掩饰一下自己的慌乱。他既惶恐又沮丧地想,那个姑娘叫倪约 ,那个和他说了很多话喝了很多酒后来和他在海边做爱的姑娘叫倪约。多么可爱的姑娘,多 么可怜的姑娘,为什么会失踪呢?为什么厄运偏偏要降临在她的身上?
岳子行不相信倪约真的失踪了,也不相信倪约和那个躺在海边礁石上的女孩有什么神秘 关联。她也许因为伤心躲起来了,也许只身去很远的地方散心了。可是不管怎样,失踪都不 是什么好事儿,多半还是个噩兆,总是能和绑架、自杀或被害牵扯到一起。莫非对倪约来说 ,那个溺死的女孩真是一个离奇古怪的暗示……岳子行不敢想了,他在心里一次又一次地埋 怨自己,如果你领她到酒店过夜,如果你送她到她要去的地方,如果你劝她给她的朋友打个 电话,事情就不会糟糕到这个地步。
岳子行看见自己的脸映在镜子里,白得像纸,写满了愧疚、恐惧和卑鄙。
岳子行步履沉重地走出洗手间,又看了一遍报纸,千真万确,相片上是她,文字描述的 也是她,没有半点误会的可能。那寻人启事的最后一行写着:有知其下落或相关情况者,请 速与倪婉女士联系,必有重谢。
吃完饭,大家要接着打扑克。岳子行谎称自己不舒服,躲到空荡荡的会议室禁闭去了。 整整一个下午,他的心情都十分沉重。他不知不觉钻进了死胡同,将一个人命关天的事件拴 在了自己身上。
下班后,菜菜打的把岳子行捎到了长春路。菜菜很奢侈,从不坐公交车,每月打车费都 过千,自掏腰包,一点儿都不心疼。
刘大昆家在长春路。岳子行一进他家就嗅到了离婚的气息,主人垂头丧气,屋子脏乱凄 凉。岳子行指着地上一堆空酒瓶和茶几上满满的烟灰缸说,别人离婚都这德行,你怎么也学 ?
刘大昆说,这玩意儿不学就会。
岳子行沉默了一会儿说,都办利索了吧?
房子和家具归我,存款归她,一部分房款以后慢慢还。
以前不是打掉过一个孩子吗,幸亏没留,要是留着就麻烦了。不过话说回来,蓝青死活 不要那个孩子,说明她早有二心。
生下来兴许就没事儿了。打胎不怪她,我当爹的不点头,她也不敢胡来。当初没要那个 孩子是因为条件不太好,怕生下来大人孩子都遭罪。现在家散了,孩子白死了。妈的,我俩 都该去死,去给我那没见过天日的孩子殉葬。
我给你打探打探,估计她一枝红杏早都伸出国门了。
你小子骂我呢。她作风没问题,这点组织上都清楚。
拉倒吧你,就你这样还算组织?这事儿你别管,我指定给你做主。现在她和你没关系了 ,看我整不死她。你现在关键是要调整好心态。
我功力深厚,早调整好了。
那就好,赶明儿咱找个黄花姑娘,再抓革命促生产吧。走,今晚咱俩好好喝喝,再找个 地方乐和乐和。
我哪儿也不想去,看见人多就头疼。
在家闷着容易变态,跟我走吧。我也想多坐一会儿,可看着你家这个凄冷劲儿,烦。
刘大昆犟不过岳子行,就去洗脸更衣。
岳子行简单收拾了一下客厅,归拢归拢杂物,倒掉烟灰缸,把酒瓶挪到阳台上。他看见 墙上那个牛拉犁造型的木制工艺品,心里好一阵难过。那是刘大昆搬新家时他和冯筝送的〃 温锅〃礼物。如今物是人非,所有的温馨与欢乐似乎都不曾有过。
刘大昆对盯着牛犁木饰发呆的岳子行说,我一直想说件事儿,可总是忘记。
现在说吧。
你买这个牛犁木饰,有些隐晦含义。
岳子行很感兴趣,示意刘大昆说下去。
关于你和谭路。你对她的感情复杂着呢。
从牛犁上看出来的?扯淡。
你看,谭璐一九七三年出生,属牛,嫁给了何铁犁。你再看那牛,很吃力地拉犁,像耕 耘,又像挣脱。
岳子行听完,半晌才说,操,你心理学家呀。
刘大昆见岳子行神情黯淡,话声也落寞得很,就不再说下去。
两人出门打车到三八广场的一家海鲜馆吃饭。岳子行对这一带很熟,说附近有个洗浴中 心,吃完饭正好去蒸一蒸。
时值初秋,螃蟹开始肥了。二人吃了一肚子螃蟹,喝了一瓶郎酒。岳子行本来不想整白 的,可刘大昆说吃海鲜喝啤酒有损肠胃健康,非要整白的不可。岳子行想说咱俩都活到这份 儿上还珍惜个屁呀,可转念一想,离婚后的刘大昆能说出这样自我珍惜的话来实属可贵,就 把话和白酒咽到了肚子里。
喝酒时刘大昆问岳子行怎么愁眉苦脸的。岳子行说没有啊,我高兴着呢。其实他心里窝 着倪约失踪的事儿,难受得要命,但他不想让刘大昆知道。
吃完饭,两人去了附近的洗浴中心。这家高级澡堂在大连很有些档次,里里外外金碧辉 煌,门前停满了各色豪华轿车。八九点钟,正是上客的时候。
蒸完了,找人搓澡。岳子行看见刘大昆身上的污垢被搓澡工一团团地搓下来,心想领他 来这儿就对了,他一定很久没洗澡了。也许离婚对他来说就像蜕一层皮,蜕得连澡都没必要 洗了。
休闲大厅的小舞台上正在莺歌燕舞,休闲沙发床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各个年龄段的男人, 袒胸露背的小姐们走马灯似的在他们中间来回穿梭。岳子行和刘大昆要了个包房,躺着喝茶 休息。岳子行看了会儿电视,叫服务生找两个按摩小姐来。不一会儿来了两个,他俩都没看 上眼,就退货了。接着又来了两个,岳子行留下了其中一个,另一个被刘大昆撵走了。留下 的那个说她有个好姐妹,找来包哥哥满意。哪知人家来了,刘大昆还是没感觉。岳子行嚷着 再换,刘大昆说算了,就她了,又不是挑媳妇,何必太认真。
四个人一边按摩一边调笑。岳子行和刘大昆乱摸着各自的小姐,看着倒像是他俩在干按 摩。岳子行的小姐文静漂亮,身材也好,要在往常他肯定会顶风作案,可今天他老想着生死 未卜的倪约,没那个闲情逸致。再说,刘大昆也没办事儿的意思,岳子行即使动了凡心,也 不想扔下刘大昆单干。
刘大昆说,不知怎么搞的,下面没电。他的小姐马上说,上楼我给你人工发电,到时就 怕你电太足了把我给电残了。刘大昆笑问她是哪里人,她说是丹东人。刘大昆说,朝鲜新义 州要建特区了,到时候丹东就热闹了,回去混比在大连强。
岳子行说,对呀,搞好了还能打过鸭绿江去。
大家都扑哧一笑。
岳子行的小姐姓施。她说,特首还有可能是中国人呢。
岳子行说,瞎说,怎么可能。
施小姐说,美国之音报的。
岳子行说,美国之音?你听中文节目还是Special English(特别英语)?
刘大昆的小姐说,她呀,英语厉害着呢。
两个男人猜想她俩可能是大学生。
岳子行对施小姐说,大连的日本人比民工都多,你要是会日语就发达啦。
施小姐说,我只喜欢欧洲和北美人,其他国际人士一概靠边站,小鼻子更是免谈。
岳子行问为啥小鼻子免谈,她说,小鼻子太坏,想想南京大屠杀吧。
岳子行和刘大昆立马肃然起敬。
施小姐说,给你们出道题,谁知道三八广场旧名儿叫啥?
岳子行说,好像叫朝日广场吧,小日本儿占大连时给起的。
施小姐说,这位先生可不是一般战士。
刘大昆说,他不是一般战士,是特等炮兵。
四人又笑。随后大家讲了几个窝囊日本人的荤段子,其中两个无情地揭露了日本男人的 弟弟是多么细小。刘大昆的小姐讲了一个,大家听了都觉着扬眉吐气。说的是,一个日本女 人在我国澡堂洗澡,找了个我国爷们儿搓澡。我国搓澡工为报复小日本儿,边搓澡边干她。 日本女人惊问:什么的干活?我国搓澡工答曰:里面的搓搓!
爆笑过后,岳子行忽然问施小姐会不会瑞典语,施小姐说不会。
岳子行说,你要是会瑞典语就好了,我给你介绍个瑞典老帅哥。
施小姐微笑,也不当真。
又说笑了一阵儿,两位小姐到钟了。岳子行要施小姐的电话号码,她不肯给。岳子行沉 脸道,小样儿,装呢,哥这是看得起你。施小姐也不生气,说了个手机号码,岳子行将它储 存在自己手机里。
施小姐说,我一般不接的,你多打几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