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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二日,爸爸仍然没有脱离危险。下午,潘尼特大夫宣布,换血措施已经无效,爸爸最多还有十二小时。我听到通知顿时昏倒,但是五分钟后我就醒过来,继续祈祷。我只有一个心思,就是祈祷让爸爸继续活下去;我连哭的时间都没有——我不知道自己除了祈祷还能做什么;潘尼特大夫已经无能为力,我惟有祈求神的帮助来创造奇迹。
但是,这次,上帝没有把爸爸再次带回我的身边,甚至连让他再开口和我说一句话的机会也没有给。
晚上八点十七分,爸爸在昏迷中病逝。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是黑色星期五的前一天。
我听到潘尼特大夫的宣布,最后望一眼几乎已快认不出原来肤色的爸爸——他的身上布满了血点——顿时昏倒。
九月十四号,我悠悠而醒,虽然记得爸爸已走,但已忘了最后一幕。
我昏迷期间,罗茨大夫和太太来过,给我带来了自家花园里的鲜花。斯图尔特一家已经回来;他们不时地前来照顾我。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我,玛姬就不停地哭,卡洛尔也一脸伤心;不知道是因为爸爸的去世还是因为见我瘦了。
我没有哭,只是企图以不吃不喝不睡的方式跟爸爸走;我醒过来后,潘尼特大夫为我做了仔细的检查,认为我的状况良好,不用再输液,只要用饮食治疗就可以了;这就给了我机会。我已经连续两天偷偷把食物扔掉了;潘尼特大夫来看我时,我则打起精神极力表现良好。
但是爸爸不允许我跟他走,他安排了戴维斯先生替他传话。
“萨莉,清洁工人发现昨天和今天四楼的垃圾里总是有包起来的新鲜食物,所以他报告了大夫。潘尼特大夫今天已经检查过,他很生气,因为那些食物和他给你的饮食配方内容一模一样。所以他决定以后不再给你食物,改用输液代替。我请求他先让我和你谈谈,如果你还不同意配合再实行,他同意了。”戴维斯先生坐在我床边,语气平静地和我说。
我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木然地保持原状。
“萨莉,有件事情你可能听了不高兴,但是你昏睡了整整两天两夜,而且研究中心毕竟不是一般医院,所以我没有征求你的同意就在火化书上签了字。希望你能谅解。”我依然没有反应。
“然后,我要通知你,后天,我们将给菲尔举行葬礼。葬礼已经不能再拖了;本来我们为了让你安心休养,所以,打算明天再告诉你,但是现在看来完全没有必要——你可能到时连有没有力气参加葬礼都成问题;既然你不打算好好静养,早一点告诉你也没关系。方案是你还没有醒过来时,我和斯图尔特先生商议的。讣告我们已经发出去了,具体的安排也已准备得差不多了……”
从戴维斯先生提到爸爸的名字开始,我的心就开始抽搐,伴随着一阵阵的酸痛。
戴维斯先生的话我依然听得清清楚楚,可是我已经不能再无动于衷。爸爸马上就要下葬,可是我还没有追上他。现在,我可能连机会也没有了。
终于,我急得哭起来,只是饿了两天,我连哭泣的力气也没有,只能不停地流泪。
“唉——菲尔真的很了解你,萨莉。原本我以为他只是过于关心你,所以担心过度,没想到你真的打算自杀。”戴维斯先生的话令我的眼泪流得更凶。“他说,如果你真的要做这种傻事,那就把这封信交给你。这封信是他两个月以前就交给我的,我从来没有想过有需要它的一天。或许当时菲尔就对自己的健康有预感,就像对你的预测一样。我把信放在这里,你自己看;我就在门口,如果有什么需要——”戴维斯先生掏出一封封好的信放在我的床头。
“我要吃饭。”我的声音小得可怜——我实在太饿了,连伸手拿信的力气都没有。先是祈祷,然后昏睡,这两天又没有好好进食,我早已虚弱不堪——把食物扔掉完全靠着一股追赶爸爸的意志在苦苦支撑;现在这种意志垮了,我连动弹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虽然我的声音小,但是戴维斯先生还是听见了。他先是一愣,然后激动地点点头,“我马上去找潘尼特大夫给你安排食物。你稍等,我马上就去;他叮嘱过不能随便给你吃东西。我马上就来,很快!”他踉跄着跑出去。
我没有看见戴维斯先生在门口抹泪的动作。
爸爸的信就在床头,可是我连伸手的力气都没有。
我想看信,我想看信。这是我现在唯一的信念。所以,我要先吃饭。
我焦急地等待着潘尼特大夫的到来;希望他不会因为责怪我而为难我。
很快,潘尼特大夫亲自带着一碗稀饭和戴维斯先生一起前来。这位才三十五岁的名医对我疼爱有加,丝毫没有为难我,反而亲手喂我进食。
我想稀饭一定是特制的,潘尼特大夫早就准备好了。
“对不起,大夫。我错了。”一碗稀饭下肚,我好像也找回了精神,已经能自如说话;原先连发出声音都万分艰难。
“我很怀疑你的诚意,萨莉,你欺骗了我的感情。我知道你现在非常想看这封信,所以认错。但是我不能保证看完信你会不会继续配合治疗。你的演技太好了,我对自己的判断力没有信心,所以为了保证你出院以前不再给我惹麻烦,我要把这封信先收起来。”潘尼特大夫还是生气了,刚才他只是以病人为先才暂时没有为难我。
“不,潘尼特大夫,请不要这样,我保证不会再欺骗你,求求你不要拿走这封信。”
“你保证?”
“是的,我保证。”潘尼特大夫拿着信的手终于缓缓落下。
“不行,你虽然保证不骗我,但你仍然可以不配合我的治疗。所以我还是把信收起来的好。”他又举起了信。
“不,我的意思是我会完全听您的话,而且绝不骗您。”我急得发疯,而一旁的戴维斯先生完全没有帮我的意思,显然潘尼特大夫对他早有嘱咐。
“真的?”
“真的,我发誓,以爸爸的名义发誓。”潘尼特大夫终于动容;他知道这份誓言的分量。
“好吧,我把信留在这里,但是我要你在未经我允许以前,不能打开看。”
我顿时傻眼;戴维斯先生也发愣,显然这样的要求不是他们事前安排的。
“怎么,连我的第一个要求都不能答应?看来你的誓言是无效的。”
如果我不按照潘尼特大夫的要求做,现在连爸爸的名誉也会受损,而这恰恰是我决不允许发生的事情。我可以不顾惜自己的生命,但是我不能坐视爸爸的名誉遭人破坏,就算死也要阻止;可是现在这个破坏者偏偏可能是我自己,而且事情关系着爸爸的遗言。我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戴维斯先生若有所思地望了潘尼特大夫一眼,仍然没有开口。
病房里静悄悄,所有人都在等待我的回答。
“好的,我答应,在您同意以前绝不私自拆看信件。”最终,爸爸的名誉占了上风。
“很好,我相信你。你把信收好。”
我颤抖地接过信件,如宝贝般放在胸口。“您什么时候才会允许我看?”我恢复了大脑的运转。
“至少等你恢复出院。”
“请尽量给我多安排些食物,现在我感觉自己吃得下一头牛——我很快就会好起来。”
“你的治疗方案根据你的实际情况决定,不是简单依据你的感觉。但我保证不会故意为难你。”
“谢谢你,潘尼特大夫。”我从内心感激他;他如此年轻就成为名医,不是没有道理。
或许是爸爸的护佑——我把信贴身安置,每天拿出来看无数遍,晚上也抱着信睡,许愿潘尼特大夫明天就同意我看信——也可能是我本来身体基础好,我真的恢复得很快。爸爸葬礼那天,我甚至已经可以下床蹦蹦跳跳了,只是潘尼特大夫坚持要再观察两天。
第三章 葬礼和遗愿
第三章葬礼和遗愿
伟大不一定辉煌:如果说辉煌的伟大是广场上的雕塑,那么平凡的伟大就是搭建雕塑底座的砖——没有后者,前者无法树立;如果说辉煌的伟大是万里长城,那么平凡的伟大就是构筑长城的石——没有后者,就没有前者;如果说辉煌的伟大是人民大会堂,那么平凡的伟大就是普通的公寓——没有后者,建筑前者的人没有栖身之处。辉煌的伟大万人瞩目,平凡的伟大却常常被人所忽视,但即使再平凡的伟大也�